扶桑一边答应,一边玩水,发出“哗啦啦”的水声。

两刻钟后,扶桑包着头发,从屏风后面绕出来。

她问道:“稷生,你之前说过,你要到临江府拜访一位世伯。那位世伯是做什么的?经商还是做官?”

“做官,蒋伯伯是临江府的知府。”谢承安迎上前,十分自然地帮她擦头发,“蒋家和我家是世交,蒋伯伯二十岁那年便连中三元,名噪一时,后来几经升迁,调到临江外任。”

“听说,他在临江当了七年的知府,把那里治理得井井有条,从来没有出过纰漏,还得到了圣上的亲口褒奖。”

扶桑惊讶道:“这么厉害?”

她仰头看着谢承安,嗅着空气中弥漫的沉香气味,笑道:“你不是要进京赶考吗?说不定也能连中三元,一鸣惊人。”

谢承安隔着布巾揉了揉扶桑的脑袋,脸上流露出自负之气,口中却保持着一贯的谦虚:“状元哪是那么好考的?我只求金榜题名,也好跟家里有个交代。”

扶桑第一次问起谢承安家里的情况:“你家也是做官的吗?”

谢承安正要回答,忽然皱了皱眉。

他竟然想不起他的祖籍在哪儿,父母长辈是做什么营生的了。

不止如此,遇到扶桑之前的事,都变成模糊不清的水墨画,颜色越来越淡,痕迹越来越浅。

而这几个月的遭遇,却无比清晰地铭刻在记忆中。

谢承安暗暗吃了一惊。

他不确定这些异常是不是和扶桑有关,沉默地看着她。

扶桑以为谢承安不想暴露自己的来历,识趣地接过他手里的布巾,转移话题道:“天色不早了,你也去洗个澡,早点休息吧。”

谢承安心事重重地走到屏风后面。

他坐进浴桶之后,才发现自己忘了换水。

他用的是扶桑用过的洗澡水。

水质并不浑浊,仍称得上清澈,只是变凉了一些,水里残存着清新的草木香气。

谢承安将就着洗掉身上的尘土,换上干净的里衣,看到扶桑正盘腿坐在床上打哈欠。

“稷生,今晚我们都睡床上吧?”她把被子叠成一长条,隔在床铺的正中间,“你睡那边,我睡这边,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她还把自己当成鬼魂,又觉得谢承安是个正人君子,彼此之间没必要固守那些俗世的规矩。

谢承安怔了怔,没有拒绝扶桑的建议。

他吹灭油灯,仰面躺在床上,在黑暗中思考,自己是不是应该和扶桑分道扬镳。

她身上的蹊跷太多,性子又有些执拗,虽然大体上跟他有商有量,但他总担心有一天会失控。

他是血肉之躯,无法与神鬼之力正面抗衡。

况且,他对过往的记忆越来越模糊,这不是什么好征兆。

如果继续带着她走下去,他会不会渐渐忘了自己是谁,忘了自己要做什么?

可他并不确定,跟扶桑分开之后,那些怪事是否还会发生。

他才走了不到一半的路,就遇到重重危机,单靠头脑,并不足以化险为夷,多的是倚重扶桑的地方。

再说,他隐约记得,自己并未娶妻。

他头一次和年轻女子亲密相处这么多日,对方又生得这样美貌,性情这样天真,要说一点儿都没动心,未免有些自欺欺人。

谢承安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他侧身面向扶桑,在黑夜中用目光勾勒她的面容和身形,心口一会儿发热,一会儿发冷,居然破天荒地优柔寡断起来。

和他不同的是,扶桑睡得很香。

如今还没完全入秋,夜里并不算冷,她又贪凉,没多久就把身上的薄毯踢开,抬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