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一生都只能追着一个影子了,明明知道追不上,却还不是不肯放手。有时候又觉得哪怕手指尖能触碰到影子的尾巴也是好的,毕竟这已经是唯一能与过去的连接了。”唐盈盈的话说出来,就连自己也被惊了一跳,她之前也没想到自己对方惟安的感情里还掺杂了这么一份强烈的怜悯,是怜人亦是怜己,“也是因为这份执着,我们都想给自己的感情找一个出口,都想回归最到最普通的世俗生活中,我们都很努力,却好像越是努力越是渐行渐远。”

这些话,唐盈盈之前没有想过,她早已习惯将自己的情感整理好,像整理一个一个项目的文件一样,分类打包放置,然后,就置之不理了。但感情永远不会老老实实地呆在箱子里,它不断变化、就像大海,一年四季、一季三月、一月四周、周周日日,日日夜夜,它永远都是在涌动的。有时候忙起来,它好像离我们很远,问题也不成为问题。有时候它又逼得紧,令人无法呼吸,令人在窒息中倍显囧态。唐盈盈看着柏潼,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虚浮着笑意问道:“我是不是很不正常?”

“没有,为什么会觉得自己不正常呢?”柏潼含笑问道。

“正常人应该不会为这些没有意义的事情犯愁吧。”唐盈盈小心地说。

柏潼轻轻地笑了笑,言语便如三月暖阳一般,熨帖人心:“怎么会没有意义呢?是你对李睿的思念没有意义?还是你与方惟安为了平静生活的努力没有意义?”见唐盈盈哑然,茫然无措地看着自己,柏潼又继续说,“李睿的去世对你的打击太大了,使得你太想忘记故人,想重新开始生活,你对这个目标的执念过重,所以一旦受挫,便会倾向去全盘否定自己的决定。但是,唐律师,如果你的目的是为了给自己的感情寻找一个出路,那我可以告诉你,出路永远都不存在。”

唐盈盈默然不语,时间像是凝住了一切,唯独剩下窗外密集的雨丝被风吹着,身不由己得化作一串接着一串的力,击打在窗户玻璃上。柏潼看了唐盈盈一会,又继续说:“忘记过去有多难呢?很难很难。忘掉以前的任何一个人,事实上就是要忘记我们自己,即使我把你大脑中关于他的记忆整个儿挖出来,但只要有半点蛛丝马迹,你也一定会孜孜以求地去探求真相,这是人对自己历史的本能渴求,是人对自己最基本最原始的尊重。你一直试图在跟自己的本能对着干,又怎么会成功呢?”

唐盈盈微微一震,心头又开始不断翻涌,“我知道,我有的时候会很清楚,可是有时候又很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如果放不下过去,又怎么往前走呢?”

“放不下就放不下,过去的思念本身就是你自己的历史,它应该像你的四肢、你的头发、你的呼吸一样与你自然共处着。你总是急于去忘却它、去挣脱,这何尝又不是在否定自己呢?”柏潼温然含笑地说。

唐盈盈面上有一刻的通透,继而又陷入了深深的怀疑,“共处吗?”

柏潼看着她,从身旁的抽屉里拿出了一个小摆件,一只木质小船被放置在了透明的玻璃瓶里,瓶中盛有一些蓝色的溶液模拟着海水。柏潼晃了晃瓶子,水面起伏不定,小船也跟着起起落落,可无论怎么摆动,小船永远都能漂浮在溶液上。柏潼解释道,“如果你把自己想象成一艘小船,那么无论过往思念如何倾覆,都淹不着你,也没不过你。人在感情的海洋里,如果怀着一颗探求彼岸的心,那心会变得很沉很沉,重过了水的浮力,就会没入海里。而如果你从一开始,就怀着一颗尊重自己感情的心,学会去适应波涛的起伏,那你变得很轻很轻。人生短短数十载,没有谁会成为谁的最终归宿,我们能在途中相遇,彼此相伴一段,那这一辈子就算是合格了。”柏潼静静地看着她,话语之间全然是怜悯的劝慰。

唐盈盈微微低着脸,面上神色静如一湾碧波,心中却豁然一亮,仿佛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