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瑶伸手去接,指尖擦过他虎口结痂的刻刀痕,惊觉那伤痕走势竟与弹壳上“冤”字的撇捺重合。

三姐的闲话是随着梅雨季的闷雷炸开的。

许瑶蹲在井台边洗衣时,听见张婶和李嫂的棒槌声忽轻忽重:“说是薛家祖上有癔症......他爷爷当年举着镰刀追砍半条村......”

青石板缝里的蜗牛被皂角水呛得缩回壳里,许瑶攥着那件染着枪油味的军装,突然发现肘部补丁的针脚细密得反常。

夜里给父亲煎药时,许瑶对着灶火出神。

药吊子咕嘟冒出的水汽里,她恍惚看见薛寒蹲在营房煤油灯下缝补衣裳,枪茧粗粝的手指捏着绣花针,冷硬的下颌被暖黄的光晕染得柔和。

瓦罐里当归的苦涩忽然混进蜜香,原是薛寒昨日送来的槐花蜜凝在罐沿,正巧滴进翻滚的药汤。

“瑶瑶看这个!”许父举着新糊的纸鸢闯进灶房,竹骨上绷着的竟是薛寒送来的糖纸。

七彩玻璃纸在月光下流转光华,映得老人久违的红润面庞像抹了胭脂。

许母摸索着糊风筝的浆糊碗,忽然叹道:“薛同志送来的粳米熬粥就是黏稠,比往年兑了麸皮的好咽多了。”

许瑶在夜露深重时辗转难眠。

樟木针线盒在她枕边泛着幽香,小夜莺的翅膀被月光投在土墙上,随树影摇曳成展翅的模样。

她轻轻转动盒盖上的并蒂莲,碎镜里突然晃过院墙外半截红头绳正是三姐女儿出嫁那日系在轿帘上的样式。

西厢房传来父亲熟睡的鼾声,许瑶攥着那枚带体温的弹壳走到院中。

晒谷场方向飘来烧麦秸的焦香,混着薛寒黄昏时送来的艾草气息,在潮湿的夜雾里织成张温柔的网。

她忽然听见篱笆外传来窸窣响动,月光将某个高大身影投在晾衣绳上,绳上挂着的军装随风轻晃,衣摆扫过那人肩章时发出布料摩挲的轻响。

月光漫过晾衣绳时,许瑶的指尖正抚过弹壳夜莺的羽翼。

铜铃声惊得南瓜籽壳簌簌而落,她突然被揽进带着艾草香气的怀抱。

薛寒的军装下摆还沾着晒谷场的麦芒,胸膛却传来擂鼓般的心跳。

“别动。”

他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灶火炙烤过,掌心滚烫的温度透过粗布衫烙在许瑶腰间。

篱笆外传来张婶倒夜香的响动,许瑶慌忙后退半步,后腰却撞上晾着草药的竹匾。

晒干的蒲公英纷纷扬扬飘落,沾在薛寒睫毛上像落了细雪。

“明日卯时三刻,“薛寒突然抓起她的手腕,粗糙的手茧摩挲过腕间淡青的血管,“村西老槐树下见。”

他转身时武装带擦过许瑶的手背,金属搭扣上凝着冰凉的夜露。

晨光未醒的槐树下,许瑶望着薛寒往背篓里码放柴刀麻绳。

青苔斑驳的树皮上刻着歪扭的“冤“字,与弹壳上的刻痕如出一辙。“王奶奶昨日摔了水桶。”

她突然开口,指尖划过背篓里新编的草绳,“听说她家柴房漏雨。“

薛寒系绳结的手顿了顿,从裤兜摸出个油纸包。

剥开三层糙纸,竟是供销社橱窗里展示过的蝴蝶发卡。

镀银的翅膀在曦光中轻颤,映出他耳尖可疑的红晕:“补屋顶时,总得有人递瓦片。”

当三姐摇着蒲扇在井台边嚼舌根时,许瑶正扶着梯子看薛寒给王奶奶换房梁。

粗粝的麻绳在他掌心勒出红痕,汗湿的军装贴在脊背勾勒出绷紧的肌肉线条。

张婶挎着菜篮子路过,忽然惊呼:“这榫卯怎么像是老许家纺车上的手艺?”

“薛营长帮我把纺车修好了!”

许父抱着新纺的棉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