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瞥见他手背上新鲜的擦伤,结着暗红的血痂怕是清晨修房顶时被瓦片划的。
“还有三十斤粮票。”
许瑶又摸出张揉皱的借条,“孙伯父开春借的,说秋收还。”
她故意将印着红指模的纸条往三姐方向晃了晃,“不过三姐家晾的玉米面倒是用供销社的油纸包着和孙家上月领的救济粮包装一样。”
孙志强的脸涨成猪肝色,工作服口袋里的电影票簌簌发抖。
三姐突然挣开他怀抱,枣红衫子刮倒了装盐的陶罐,雪白的颗粒撒在借条上,像给谎言覆了层霜。
“造孽啊!”
孙母的银镯子突然砸向玻璃柜,却在半空被村长烟斗截住。
老人用烟杆挑着镯子晃了晃:“这上头刻的'孙记银楼’,不是六六年就公私合营了?”他浑浊的眼睛扫过孙母瞬间惨白的脸,“志强他爹当年在银楼当账房,私藏的物件......”
人群轰然炸开,几个原本缩在墙角的老汉突然往前挤。
许瑶感觉薛寒往她身边挪了半步,晒谷场的热气混着他身上的青草味,烘得她耳根发烫。
她慌忙低头整理证据,却发现蓝布包里不知何时多了颗橘子硬糖糖纸折成了展翅的鹤。
“都散了吧。”村长敲了敲装酱油的缸沿,“麦子该翻第二遍了。”
他忽然转头对许瑶眨眨眼,“你爹早上咳得厉害,让你抓的川贝......”
许瑶心头猛地一颤,攥着油纸包的手突然沁出冷汗。
门外槐花不知何时谢了大半,残香裹着晒烫的麦粒往屋里钻。
薛寒的铁锹不知何时横在了孙家人退路上,锹刃上的泥块正巧落在孙母绣着金线的布鞋上。
暮色爬上晒谷场时,许瑶摸黑撞开自家院门。
药罐在灶台上咕嘟,却不见往日蒸腾的白雾。
第14章76.8-35.5=41.3
她踢到个翻倒的搪瓷盆,黑暗中响起细碎的瓷片刮擦声是爹最珍视的那只印着“劳动光荣“的茶缸。
“爹?”许瑶摸索着去点煤油灯,指尖触到桌沿黏腻的药汁。
火柴划亮的瞬间,她看见许父枯枝般的手垂在炕沿,掌心里还攥着半张糖纸,橘红色的“为“字浸在褐色的药渍里,像干涸的血迹。
煤油灯在炕桌上跳动着昏黄的光,许瑶的手悬在父亲青筋凸起的手腕上。
那半张糖纸被冷汗浸得发软,“为人民服务”的“为”字在褶皱里断成两截。
窗外传来夜枭的啼叫,惊得药罐里最后一滴汤药从瓦罐沿滑落,在灶台上砸出暗褐色的花。
“瑶啊...”
许母摸索着门框进来,竹杖点在碎瓷片上发出细响,“西屋王婶说供销社新到了川贝母。”
许瑶把搪瓷盆的碎片拢进围裙,指甲缝里渗进药渣的苦味。
父亲枕边那本赤脚医生手册摊开着,泛黄的书页上有她当年学护理时用红蓝铅笔做的批注。
突然发现某处墨迹被水渍晕开,写着陈皮的那页夹着半片橘皮可她分明记得今早抓的药里没有这味。
后半夜露水起来时,许瑶攥着五块三毛钱站在孙家院墙外。
晒谷场的麦秸堆在月光下泛着银白,她盯着孙母晾在竹竿上的的确良衬衫,想起去年除夕孙志强就是用这种料子给“三姐”裁了新衣。
瓦房里传来婴儿啼哭,三姐带着水汽的嗓音像浸了蜜:“志强哥,宝宝要吃麦乳精呢。”
“许家丫头?”
杂货铺张老板的咳嗽声惊飞了夜莺,“不是叔不借你,公社的拖拉机款还没结清...”
他说话时玻璃柜台微微震颤,装着水果硬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