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姐腕间的银镯子“当啷”

撞上条凳,孙志强从民兵连带回来的铝制饭盒“哐当”摔在地上盒盖上用红漆喷的“奖“字正巧磕掉半角,变成个歪歪扭扭的“壮“字。

“经查证,孙家所持为伪造文书。”村长抖开红头文件时,薛寒军装口袋露出半截印着钢戳的档案袋,“许孙两姓婚约即日解除。”

晒谷场西头传来谁家媳妇拍打箩筛的脆响,惊起榆树上整窝麻雀。

许瑶看着结婚报告在搪瓷脸盆里烧成灰烬,忽然觉得腕间二十年都褪不掉的烫伤疤开始发痒那是前世给孙家人熬药时溅的滚水。

孙母拽着儿子往家走的背影活像霜打的茄秧,三姐绣着茉莉花的帕子不知被谁踩进泥里。

许瑶弯腰系鞋带时,听见薛寒用花生壳在青石板上拼出个燕子形状,混在人群里的粮管所干事正盯着三姐家方向摸笔记本。

当第一片槐树叶落在灰烬里时,许瑶才发现晒谷场边多了好些纳鞋底的婶子。

那些曾笑话她“倒贴“的碎嘴婆娘们,此刻正把针往发髻上蹭了又蹭,有个胆大的往她兜里塞了把新炒的南瓜子。

晒谷场上的麻雀扑棱着翅膀掠过粮囤,孙母那件镶银边的假领子终于彻底晕开黄渍。

三姐腕间的银镯子深深嵌进泥里,倒像是给这场闹剧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句号。

许瑶拢了拢的确良衬衫的领口,惊觉槐树梢漏下的阳光竟不灼人。

七婶子攥着把南瓜子往她兜里塞,新炒的瓜子还带着铁锅的余温;王寡妇把纳了一半的鞋垫往她怀里推,针脚细密得能数出多少行要知道上月她背柴火摔在田埂,这些人可都绕着道走。

“瑶丫头倒是比咱们这些老货通透。”

粮管所陈干事的媳妇突然扬声,腕上镀铜的手表在日头下反着光。

这话引得晒谷场西头几个纳鞋底的都凑过来,顶针碰着顶针叮当响成片。

许瑶摸到衣襟上的银蝴蝶胸针,娘临终前枯瘦的手指仿佛又擦过她手背那会子她正给孙父熬枇杷膏,药吊子咕嘟声盖过了娘最后的叹息。

薛寒军靴碾碎最后粒花生壳时,会计桌底的红双喜暖瓶突然“砰“地炸响。

人群惊散间,许瑶瞧见他军装口袋露出半截印钢戳的档案袋,蓝墨水洇开的字迹倒像是卫生所的处方笺。

他弯腰拾碎片的姿势让后腰枪套若隐若现,惊得榆树上整窝麻雀都噤了声。

“许家姐姐。”

粮管所新来的学徒工红着脸递来草编蟋蟀,芦苇叶还沾着晨露,“我娘说...说让你得空来家挑两斤新麦。”

许瑶刚要推辞,瞥见少年中山装口袋露出半截《赤脚医生手册》,封皮上的红十字被磨得发白。

日头偏西时,晒谷场上已飘起炊烟。

许瑶踩着青砖缝里漏出的槐花瓣往家走,忽然听见身后军靴踏碎枯枝的脆响。

薛寒的影子和她的在土墙上叠成双,惊飞了篱笆上打盹的芦花鸡。

他军装第三颗纽扣松着线头,倒像是被谁生生拽脱的。

老远就闻见药香混着艾草味,许家院门上的褪色门联被夜风掀起半角。

爹的咳嗽声闷在蓝布帘子后,听着像是旧年漏雨的瓦罐。

许瑶掀开灶上温着的粗陶罐,黢黑的药渣里浮着两粒干瘪的罗汉果这分明是前日该倒掉的。

樟木箱底的蓝布包袱突然硌着膝盖,许瑶摸到第三层粗布里子夹着的油纸包。

晒干的黄芪片蜷成蛾子模样,药香倒比孙家当年送来的野山参还清冽。

窗台上娘用过的铜顶针盛着半汪雨水,晃着晃着就映出薛寒在晒谷场拼的燕子图案。

忽听得里屋传来重物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