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脖颈暴起的青筋让许瑶想起暴雨夜跪在卫生所门口的模样。
那时女儿高烧四十度,这男人也是这样红着眼眶求赤脚医生先给三姐崴脚的儿子包扎,说不能辜负战友临终托付。
围观的人群里传来啜泣,王寡妇扯着许瑶的袖口劝:“浪子回头金不换呐......”
许瑶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前世人人都说孙志强仁义,却不知他藏在上衣内衬里的汇款单,每月准时给三姐汇去的钱比给女儿买奶粉的还多。
那些盖着边疆邮戳的信封,总沾着比供销社信纸更浓的茉莉香正是此刻三姐鬓角别的白兰花的味道。
薛寒突然轻咳一声,沾着油污的指尖状似无意地划过窗台。
许瑶顺着望去,阳光正巧穿透玻璃瓶里腌的糖蒜,在借条背面映出个模糊的“叁“字那是三姐儿子作业本上撕的纸,孩子稚嫩的描红还残存着竖勾的颤抖。
“去年腊月二十八......”
许瑶突然提高声音,目光扫过人群里眼神闪躲的会计,“您家给志强办践行酒,用的还是我爹赊的......“
村口突然传来手扶拖拉机的突突声,盖住了孙母的尖叫。
许瑶看见薛寒摸出个铜制打火机在指尖翻转,金属外壳映出他唇角讥诮的弧度和昨夜他修好水泵后,看着孙家地里倒伏的麦苗时的神情一模一样。
风掠过晒谷场新扎的稻草垛,将几缕苎麻绳头吹到许瑶脚边。
她弯腰去捡时,突然发现薛寒军裤口袋里露出半截红头文件,牛皮纸封口上“作风问题调查函”几个字被太阳晒得发烫。
许瑶的手指擦过条凳裂口里扎手的木刺,前世女儿被推进手术室时也是这样细密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