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耗子你别动,我来。后头殿下还得靠你护送,这活我是干不了了……”

郝随又一次看到了钱焘那宛若佛面般,平静又殊胜的神情。

上次见钱焘这般模样,还是在十五年前。

(四十四)·五哥·贰

上次见钱焘这般模样,还是在十五年前。

那时,郝随九岁,在汴京街头讨饭,被王中正收留,没多久便被送进宫,在尚食局里属殿中省,负责为内供提供饮食打杂。

郝随在大街上讨了多年的食,从未见过宫中珍馐美味,一没忍住就偷吃了一口螃蟹。

那道菜名为洗手蟹。

生蟹拆出肉,佐料以香料腌制烹饪,按理说一小碗都是零散的蟹肉,偷吃一小撮儿肯定不会被看出来。

但好巧不巧,神宗皇帝最爱的吃食便是螃蟹,恨不得一日三餐都吃蟹肉。宫里人尝调侃,螃蟹哪怕捣成了泥,他都能分出哪儿是钳子哪儿是腿来。

神宗皇帝看出来,那道洗手蟹让人偷吃了三钱。

王中正时任入内省押班,得知此事后便开始找那个偷吃螃蟹的内侍。

偷吃官家的午膳,还是心头好儿,这罪对内侍来说可谓是晴天霹雳。

大宋不杀士大夫,但对于猫儿狗儿一般的宦官女侍,向来不会手下留情。

可当王中正挨个审问那些个内侍时,钱焘站了出来。

“你可知欺君罔上是多大的罪?”王中正问。

钱焘那时只有十六七,个头不高,脸色黄中带粉,他站得直挺挺,脸色犹如一尊千斤重的铜佛,看上去无人能左右他一分一毫。

“知道。”

“那你去文德殿吧,官家要见你。”王中正说完,深深叹了口气,“我再多说一句吧,官家不喜欢人求情,他若是罚你,你就说罚得太轻了……剩下就看你的命了。”

望着钱焘远去的背影,郝随暗自里有些庆幸,同时又讥笑怎会有那么傻的人,傻到替别人顶罪。

入夜,钱焘仍未归来,郝随心中开始不安。

他会不会被乱棍打死了?就像那些个被官府拉到城外的犯人那样。

或是放狗咬死?同他一起行乞的小孩就有被野狗吃了的。

钱焘的死状一幕幕跳到郝随眼前,霎时间,平日里给自己吃甜果子,教自己叉手礼的五哥忽地生动了起来。

郝随的眼泪落得宛若顺着屋檐淌下的雨水。

哭了没多久,钱焘便毫发无损地回来了。

他还未擦净泪珠,便急忙问他怎么回事,并向他澄清螃蟹是自己偷吃的。

“我就知道是你小子,嘴馋得很……”钱焘小声道,“得亏是我顶你去的,不然你刚进宫,还笨嘴拙舌的,肯定要被治罪。”

“五哥……”郝随刚憋回去的泪珠儿又挤了出来。

见钱焘回来,一屋子内侍都围了上来,想听官家最终如何处置他。

“哎!这要说起来可长了……”钱焘坐下,喝口枣茶清了清嗓子,“官家先问知不知道偷吃御膳是何罪?我一点儿都没慌,我说王大人已经问过我了。官家又说若治你死罪该当如何?我说官家以仁善治国,不会治我死罪。官家又问若是对你用刑呢?我说大宋以恕谦为国本,不会对我用刑。官家最后没办法了,问我这该如何处置?我说不必处置,他问为何,你猜我咋说的……我说宫人皆知官家喜食蟹,要是有乱臣贼子在蟹里下毒,官家不就中计了吗?我偷吃御膳,实则为试毒……官家听到这儿,两眼都亮了,蹭蹭地放光,让我接着说下去。我说能有机会下毒的,只可能是我们这些内侍,如果官家隔三差五地,让内侍也吃上两口御膳,想必就没人敢下毒了。官家夸了我,还说要奖赏我,我寻思不罚我就行了,奖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