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妃与官员在州府、驿站和客栈下榻,禁军兵士在野外扎营,民夫与乐班则在被安排在谷仓中,席地而睡。

先不论谷仓里陈年发霉的粟米、老鼠屎和鸡粪混在一起的味道,就单说睡得横七竖八的人,这都不是一个能亲热的地方。

本着好奇,万安期凑近看去,借着谷仓外昏暗的火光,他看见女子一直在揉、压男子的头。

“你湿不湿?”

女子发现了万安期,直起身子问道,她嘴里正在嚼着某种噎人的东西,说话有些不清楚。

一股奇异的味道窜入万安期鼻腔。

闻起来像某种菌子,青草气息中又夹杂着些许松木香。

万安期揉了揉眼睛,发现女子脖子上有一个奇怪的首饰。

谷仓外路过了一伙人,他们手里的火把将谷仓照亮片刻。

万安期看清了,她脖子上不是首饰,是一支箭矢。

箭头从她的喉咙伸出来,箭羽留在她的后脖颈。

她是白天被禁军郎官郝随射死的女侍。

女侍身下男子的眼眶变成了两个血窟窿,夜晚寒凉,血窟窿里冒着腾腾热气。

他的头顶泛着一片红紫。

万安期抬眼,看到女侍正嚼着他的一整张头皮,枯草般的黑发从她两侧嘴角垂下。

“朱福?朱福?”

万安期轻声唤了声身旁的朱福,随后转头发现他的铺位已然空了。

“你是不是,你是不是……”

女侍的声音再度在耳畔响起。

万安期抬起头,只看到女侍岔着腿,跨站他上方,三尺长的散发披垂下来,将万安期的脑袋整个裹住,嘴里仍不停念叨着。

女侍口中的涎液与血水滴落在万安期额间,传来一阵滚烫。

万安期惊叫一声,连滚带爬跑出谷仓,一路上不知踩到了多少睡着的人。

家家户户门扉紧闭,看不到烛火,街上也空无一人。

满是裂纹的青石板格外硌脚,万安期光着脚在巷道里狂奔,铺着薄雪的路很滑,不敢撒开腿跑。

他一边跑,一边朝两旁叫喊。

“失火了!大火!”

在汴京城里,遇到贼人、小偷或强盗时,要喊“失火”。人们不怕加害别人的贼,许会袖手旁观,但会害怕火烧到自己家,不敢置之不理。这是盈盈姨教他的。

女侍从谷仓追了出来。

她腿脚有些不协调,连连在地上摔倒,倒地后便手脚并用,像山林里的猿猴一般朝万安期追去。

万安期的脚底被石板划破,跑得愈发慢了。

他看出女侍的动作有些奇怪,便专挑崎岖的巷子走,让她多摔几跤。

啪。

万安期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脆响。

女侍又摔倒了,头磕在了路旁立着的磨盘上,没了动静。

万安期看到她的脖颈拧成了麻花,喉间的箭矢断成两截,断开的颈椎骨在她脖颈侧面高高顶起。

他刚想松一口气时,女侍又站了起来。

经过刚才那一摔,女侍的头转了半圈,整张脸都面朝背后。

她看着万安期,又追过去,但身体却朝着反方向跑去。

女侍意识到了不对,用手掰着耷拉在肩膀上的头转了几圈,环顾完四周,似是明白了自己当下的状况。

她抬了几下腿,随即倒着跑去,速度甚至比一开始更快。

万安期被眼前的境况彻底吓坏,扯开嗓子放声尖叫。

一盏灯亮了起来。

万安期跑向亮灯的那户,跑到门口时,钱焘打开了门。

“殿下,还不叫人吗?”钱焘询问道。

他佝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