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舜卿摘下浅云色粗纱纶巾古时头巾名。幅巾的一种,以丝带编成,一般为青色,用榆木篦子梳理发髻,同时捋了捋自己的思绪。

外侧有人叩门。

周舜卿认出那人是朱太妃的侍者,钱焘。

“周大人……殿下让我来……哎你伤着了?碍事不?”

钱焘关切道。

“一点皮外伤,无大碍,还有,那行尸其实一直藏在屋内房梁上,你们走之后便被我杀了。”周舜卿淡淡道。

钱焘是朱太妃的亲信,周舜卿想在她心中留下一个好的念想。

不知道因为她是圣上的生母,还是因为周舜卿想再看到那双眉眼。

“杀了?”钱焘聚起两条眉毛。

“是。”

“那玩意儿还能杀?”

经过了前面的事情,在钱焘意识里,肉仙儿这东西是不死不腐的,惟有殊胜的佛经或猛烈的太阳光才能化解他心中的怨气,怨气没了,尸身才会倒地。

“能,刺这里。”周舜卿指了指自己头顶。

钱焘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周舜卿。

“对了,殿下有事找我?”周舜卿询问钱焘。

“奥……说跑了把大事儿给忘了……”

钱焘从袖口掏出一个萱草纸信封,信封上盖着一块朱砂印章,以工整的隶书写着“朱皇太妃之宝”六字。

“殿下想让你派个靠得住的人去送信,回汴京求援兵,这么一会儿功夫,我们都见着两个行尸了,外头说不定还有更多……”钱焘接着说道。

钱焘突然停了,拿着信封的手又缩了回去,怔怔地看着周舜卿。

“嗯?”

“周大人,问这个可能有些冒失,但殿下在这儿,还是保险点儿比较好……你跟那东西在一块儿的时候,有没有被他咬啊?”钱焘开始上下打量着周舜卿。

“你说呢?”周舜卿有些不耐烦。

“没有就好……没有就好……周大人这么好的身手,应该不至于……”

外面乱哄的响动传来,周舜卿与钱焘来到窗前望去。

二人仿若看到了梦中之景,行尸像围猎鹿群的狼群一般,三五成群将逃跑的人逼到绝路,再扑倒分食。

几名落单的兵士还有反抗之力,挥舞着手中剑戟砍刺,但寡难敌众,旋即被尸潮淹没。

钱焘表情呆滞,下唇微微抖动,两个眼睛不住地用力眨,像是想赶紧从噩梦中醒来一般。

“怎么这么多……”钱焘感叹道。

若是一个死人变成肉仙儿,也是在理的,可这么多肉仙儿一块儿跑出来,就让钱焘怎么也想不明白了。

他看向周舜卿,希望他能说些什么,无论是胸有成竹的对策,还是其他的言语。

周舜卿只是怔怔地望着那些形状各异的行尸,与逃窜、横死的人们,没有说一句话。

说来奇怪,不知是因方才的经历,还是一夜没睡的缘故,第一次目睹这些的周舜卿并未感到慌张。他甚至萌生了一种异样的思绪,他想告诉师父,自己相信他经历过陕西北路的起尸之役了。

“周大人呢!你说不让进就不让进?别搁这充头儿,让周大人出来!”院门外聚了一群兵士,其中一人朝院内大喊。

尸潮渐渐逼近县尉宅邸,越来越多的人靠向院门,许多人被挤得面红耳赤,双脚离地,在人群汇成的海洋中飘荡。

“周大人!周大人!周大人……”

院门外的兵士与民夫,夹杂着当地百姓,一同呼喊着周舜卿,将他从方才的迷乱之中拉回当下。

周舜卿看到人群中有些熟面孔,便给钱焘留下句话,收起信,快步走下楼去。

“护好太妃殿下,我去去便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