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个人。
顷刻间,甲板上横七竖八的烧羊,都变成了死人。
自己手里拿的羊肉,也变成了一条血淋淋的肉筋。
陆青抬起头,看到了余士宗与高四姐。
周遭的死尸不断醒来,啃食人肉,陆青急忙扔下自己手中的肉,拼命地在身上擦拭。
但陆青身上也淋满了鲜血,越是擦拭,手中的黏滑之感便越清晰。
“快走吧陆青!”余士宗见陆青终于醒了过来,说道。
陆青晃晃悠悠地站起身,从一个死尸手里拿起弩箭,将它交给余士宗。
他用手扶着余士宗的手,让箭头对准自己的额头。
余士宗将弩机向上抬了两寸,扣下扳机。
弩矢飞越陆青的头顶,向着漆黑的天穹头也不回地撞去。
“陆青,我不让你死……你已经死过一次了,整个天地、草木、飞禽走兽、世上的人、你的爹娘,你都已经还清了,现在你只欠我一个人。你让我变作今日模样,你让我知道自己是余士宗,所以我不让你死,你便不能死,哪怕做恶鬼过活,我也不会走。”
余士宗扔下弩箭,斩钉截铁道。
陆青眼角渗出几滴泪,重重地点了点头。
“船上已经都是恶鬼了,你跟着我,我们下船,踩着浮尸到岸上。”
余士宗一回头,发现高四姐不知何时没了踪影。
虽说船上的恶鬼越来越多,但高四姐还是想拿回自己那箱嫁妆。
她一路轻手轻脚地踩着阶梯,爬到在楼船顶上的吴晟那间房。
好在那些恶鬼都慢吞吞的,只顾着吃眼前的肉。
她轻轻推开房门,眼睛瞬时瞪得老大。
空空如也的枣木箱放在桌上,里头的各色罗娟被分成好几摞,平摊在吴晟的床榻。
高四姐急忙抱起那些花色罗娟,小心翼翼地塞进枣木箱中。
正当她准备下去同余士宗汇合时,木阶上传来了脚步声。
她本以为是余士宗来找她,但那阵脚步声快慢不一,像踩着一只高跷的伶优在表演一般,不像是大小伙子的动静。
高四姐躲进床底,与此同时,一名兵士推门而入。
那兵士只有一只眼珠,另一个眼眶只剩下一个红里透黑的空洞。
他一条腿被啃食地只剩下骨头,只能用一条腿拖着走。
兵士进了屋,一屁股坐在床榻上。
高四姐捂住口鼻,生怕让他听到动静,或是闻见味儿。
那名兵士坐了片刻,又站起身,来到墙边,取下吴晟的直脚幞头,套在自己头顶。随后又从柜中翻出了一件青绿色曲领大袖,穿在自己身上,又找出一条涂金革带,系在腰间。
最后,那名兵士拿上吴晟的佩剑,大喊道:“水军将士听令!起锚!”
兵士喊完后,便推门出去。
高四姐又听到爬木阶的动静,才敢钻出来。
当她抱着枣木箱,走出门,准备逃向甲板时,身后高处传来一声高亢的喊叫。
“来人!给我抓住那妖妇!”
高四姐回过头,只见方才那兵士,正站在最高的望楼上,死死地盯着自己。
(五十四)·楼船(二)
周舜卿一行人找到这艘楼船时,已是一整日之后的深夜。
他们不知船上发生何事,只看到一整河的浮尸。
当万安期踩着浮尸,走近楼船时,发现事有蹊跷,想要逃走,却被一只手抓住了脚踝。
不明状况的周舜卿脱下甲胄,也踩着浮尸一路朝万安期走去。
浮尸汇成的浮桥在河水中央突然断了。
周舜卿与万安期之间相隔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