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弩箭朝陆青飞去,径直扎进陆青腹部,箭头从他后背肋下穿出,紫红色的血浆缓缓淌下。

余士宗没有像上次那般惊慌。

他并非不在意陆青。

而是经历了那一番事端后,他虽仍不明白永安县的暴民们为何要吃人,为何受了致命伤却不死,为何被他们咬了的人也会变作暴民,但他心里隐隐能感觉到,那些暴民,包括如今的陆青,已不是寻常的活人了。

伤成他那样,寻常人早就死了。

弩矢没能止住陆青的脚步,他抬起手中的短匕,继续朝兵士们走去。

更多的弩矢、刀剑落在陆青身上,有的被黑铁鳞甲弹了回去,有的穿身而过,有的在他两臂上留下一道豁口。

距离五步时,陆青猛地跃起,将一名兵士扑倒,手中的短匕上上下下几个来回,又去扑另一人,霎那间,几名兵士捂着胸口、脖颈倒地抽搐,片刻后,殷红的血才汩汩流出。

兵士们见状乱作一团,胆子大的用刀去砍陆青的手,乱刀之下,陆青的手腕被砍断一半,蜡黄色的腕骨裸露在外,手中的短匕也落了下来。

陆青没有去捡短匕,而是继续扑人,他用膝盖抵住对方的肩头,一手抓住他的发髻,将整个头颅扯了下来。

甲板上,殷红的血与陆青身上淌下的紫红色浆液汇在一起,又黏又滑,楼船每次轻微的摇晃,都会有人摔倒在地。

“他……也是恶鬼?”高四姐看到这般模样的陆青,不禁想起了游荡在永安县的“恶鬼”们。

“他是陆青,要杀你的人是恶鬼。”余士宗答道。

“娘的,我早说这娘们带着煞,让你动手你他娘不早动手,现在煞降到这人身上,全他妈完了……”

“你还有脸说我,不是你带他们上船,还给他们安排住处的吗?”

逃到角落里两名兵士相互埋怨着,见陆青越来越近,犹豫了片刻,径直跳入水中。

越来越多的兵士也脱下外衣,跳进河水中。

有些当时就沉底了,有些扑腾叫嚷了一阵才慢慢沉下去,有些游到一半,手脚在水中冻僵,挣扎着消失在水面。

一串串泡泡从漆黑的水底浮了上来,天地再次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陆青……”余士宗缓缓站起身,准备将陆青身上插着的弩矢拔下。

陆青却一把推开余士宗,扯开缠裹在下巴上的布,俯下身子,用手将死人的肉扯下,塞进自己口中吞进去。

余士宗撞到桅杆上,疼得他连连咳嗽。

他看到,陆青也变成了食人肉的暴民,心像是一条被来回拧干又浸水的麻布。

夜风渐盛,河水中的冰凌越积越多。

水中的尸首浮了上来,堵住了自上游而来的冰凌。

“陆青,跟我走吧,我们去别处……”

“陆青,我和高四姐都指望你搭救,你快起来吧……”

“小兄弟,你就听你兄弟一句劝吧,别在这待了,都是死人,回去四姐给你弄好吃的成不……”

无论余士宗和高四姐如何规劝,陆青都不为所动,仍趴在甲板上在啃食着死尸。

“小兄弟,你也别怪他……”高四姐见劝不动,对余士宗说道,“方才那情况,要想救我们,就得变成恶鬼才成,但恶鬼要是做了善事,可比做了恶事的活人强多了……”

“我怎能怪他呢?”余士宗苦笑道,“我认识他以来,他便是这个德行,当然脸面没现在这样骇人,但心里头是一样的……他若不是如此,我也不会活,更不会跟他走到今日。”

余士宗站起身,走到陆青身旁。

“陆青!你给我死命的吃吧!军中一年到头也不沾几次荤腥,天天不是面饼蘸醋汤,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