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舜卿回忆着自己在边军的日子,说道。

“总是饿肚子的人才去参军,这我知道,张曹官肯定也是这样……可是决定打仗的人,都是像你这样的人……”

万安期反驳道。

“我哪能决定军国大事呢?那是官家和宰执能决定的,我品阶差的远,至少还得升三阶,到枢密使还差不多……”

说道枢密使,周舜卿眼前已经浮现自己戴着专署宰执的九旒冕,身着绯罗裳的场景,瞬时有了精神。

“可官家还有大官们并不饿,只是想要更多东西,就派一群饿肚子的人杀来杀去。活尸只为了自己饱腹才去吃人,比活人强多了。”万安期打断道。

周舜卿不再言语,半晌,才缓缓叹了口气。

“天下确实尽是穷苦人……唉!”

周舜卿觉得万安期说得有点道理,他不禁想起永安县的惨相,感叹道。

“周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士悯天下之苦。”

这话是周舜卿准备考科举时学来的,觉得时不时拿出来说,既能强调自己的士族身份,又能向旁人显示自己的宽仁。

“你觉得他们可怜吗?”万安期问。

“那还用说?”

“所以士族都是你这样吗?”

万安期心中大致明白士族是怎么回事,但对其中的弯弯绕绕不太清楚,比如周舜卿明明更在乎官更大的太妃,而不太在乎其他人的死活,却说什么‘士悯天下之苦’。

到底是周舜卿口中所说的天下人另有所指,还是说所有“士族”无论是做了什么,都得这么说。

就像是在汴京办丧事,过来吃饭的人都说死的那个人去了“福地”、“极乐”,而不能说他死了一样。

“万安期,你是想问我是不是士族?”

周舜卿出身世家大族,但自己未考取功名,也未建功,所以还算不上十全十美的士大夫。

“周大人当然是士族了!他可是汝南周氏!他若不是,天下就没人算士族了。”钱焘见状,帮周舜卿说了两句。

“什么是汝南周氏?”万安期还是不太明白。

“汝南周氏,是周大人家的世族之名。”钱焘解释道。

“汝南……周氏?是因为住在汝南吗?”万安期问。

“祖上在汝南发迹,所以称汝南周氏。”周舜卿字正腔圆道。

“这样哦……那我是不是该叫……汴京万氏?”

万安期问。

周舜卿笑了一阵,才做出回答。

“当然不行,你就一代人,怎么能这么叫呢?”

“周大人家有很多代吗?”

“那是自然,汝南周氏出自周代姬姓,周平王少子姬烈受封汝南,而后改姓周,至今传世一千八百余载,一百零六代族人。”

周舜卿刻意提高了声调,希望太妃也能听清。

“嗯……我家肯定也差不多这么多代。”万安期说。

“你祖上是谁?”周舜卿不屑地问道。

“我不知道,但我肯定和周大人一样,有爹有娘,有爷爷有奶奶,所以周大人有多少祖宗,我也应该有,不然也不会生下我。”

“这不是祖宗有多少代的事,世家大族,看的是族中有多少人为才子,多少人为雅士,多少人为官,多少人封公赐爵,算了,跟你就是白费口舌……”周舜卿道。

十数年后,小皇帝长大成人,周舜卿一族失势,汝南周氏的名号也鲜有人再提起。但与此同时,一家名“汴京万氏”的当铺开在了小甜水巷,几个月里,便成为汴京最火热的铺子,赚取金银无算。北至契丹,西至青唐吐蕃城名、故址在今青海西宁市,南至两广,天下无人不晓“汴京万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