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洞开,半圆形的瓮城霎时间涌进许多人,黑压压地像极了争先恐后钻进盗洞,争抢食物的老鼠。
城墙上的望楼里挂着一个硕大铜钟,相传是战国时魏王所用铜鼎所改铸,魏被秦所灭前一日,铜鼎便兀自响了起来,很是玄妙。
故事是真是假无从考究,但铜钟上的锈已比铜还多,远远望去一片蓝绿。
有些乡野来的百姓手里拿不出香火钱,索性就不去寺庙,而是来铜钟前拜上一拜,有的求财,有的求至亲康复。
司马知微曾告诉李端礼,这钟没那么灵,和天底下所有钟一样,有人敲就响,不敲不响。太平兴国年间,每回开关城门时都敲钟。
后来汴梁城里人越来越多,睡得也愈发晚,再也不把宵禁当回事。
没了宵禁,城门开还是关似乎也不这么重要了,自然无需再鸣钟,久而久之便弃置一旁。
自太平兴国至今日,已有百年无人敲钟。
湿凉的晨风吹来片片飞絮,顺着衣角钻入行人袖口。
豆包的黄米外皮虽然有些干硬,表面也裂开了一道道细纹,在口中咀嚼时极富韧劲,像透着黄米香气的牛皮,里面的红豆馅颗粒粗实饱满,甜滋滋黏糯糯,很是充饥。
“这豆包是在东甜水巷买的?”
李端礼问道。
“不是,是乳酪张家的。”
司马知微总是记不起买过还未吃的东西,但一看到它,什么时候,在哪里买的,多少文钱都历历在目。
“乳酪张家也做豆包吗?”
“做,我买的时候店家告诉我,他们请来了一位姓王的江南师傅,各类果子糕点无所不精,日后便不用再去那几个甜水巷了。”
“那你尝着王师傅的手艺如何?”
“心思有点意思,手艺欠缺火候。”
司马知微说着把自己手中剩下的一小块豆包递给李端礼。
“你不吃了?”
李端礼正值年少,又整日东奔西跑,半个豆包两口就进肚了,确实没吃饱,但吃同伴的口粮,又有些不好意思。
“你尝尝。”
说罢司马知微便直接把豆包塞进李端礼嘴里,一股不同的甘甜清香气息直冲肺腑,这块豆包的馅料比方才黏糯的红豆显得更酥软。
“这个是……”
“是绿豆沙。”
司马知微道。
“我的那半个明明是红豆沙。”
“所以我说那个江南师父有点心思,他把红豆包绿豆包各切一半,再拼起来,用黄米糊黏上。你把豆包掰成两半,给我的那半正好是绿豆那半,想让你尝尝。”
“我把红豆那半吃完了……”
李端礼有些自惭形秽,这大半年来,司马知微帮过自己许多,却从不求回报,今日还不忘让自己尝尝绿豆沙。
“我什么没尝过?”
司马知微笑着摆了摆手。
晓风拂过,将他的黑色幞头掀起,侧面曾被马啃过的地方不见毛发,光洁无比,李端礼注意到,司马知微头两侧的须发都消失不见,笔直的线条似是被刻意修剪过一番。
司马知微看出了李端礼眼中的疑惑,便将幞头整个摘下。
他头上挽好的发髻被整个剪下,原本盘起的长发变成了一缕缕扎起的小辫儿,从前往后铺展,像一根根粗实的马鬃。
“我这边头发被马啃过之后便不再长,任谁来看都像是一只斑秃的猕猴。我就想,如若把两边鬓发都剃去,会不会更雅致?你猜怎么着,我一下子想起了元丰四年十月的时候,拂菻国不是遣使来汴梁了吗?我碰巧在街上撞见了那些人,各个衣着红紫,配弯刀宝器,有一名男子一头金黄的小细辫,葡萄藤似的,又像马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