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道:“卢妹妹一向敞亮。今日阿元高迁,我们将他拐走片刻,妹妹不要生气。”
筠之笑着点点头。
“妹妹大度。”薛谦对着她作长揖,旋即转身,对众人大手一挥:“走!”一群人邪笑着架起项元手脚,闹腾腾地跑了,只留下项元“我叫陈实送娘子回府!”的呼声残影。
“郡君。”宫女上前,行礼道:“司言叫人传话,郡君若得空了,请往宜秋殿后的小花园一叙。”
筠之经过觥筹交错的宜春殿,一路沿着石子小径,绕过几重枝干光秃的桦树,终于在一株红梅下瞧见了婉儿的身影。宫人午时给花木浇过水,两侧的长春花绿篱都湿淋淋地闪着光芒,枝桠上不时滴着水珠,四周静极了。
“筠之。”婉儿道,“早该找你的,只是封禅一定下来,总有各种各样的事要忙。”
“也怪我前几日不曾进宫。”筠之双脸微红,前几次婉儿遣人登门,项元都以“小君身体不适”为由将来人打回,她实在惭愧。
“仪典结束,邵都尉应已接到护送御驾封禅的命令了。筠之这些日子要多留意他的举动,若征兵一事上有困难,须尽快告知我。护驾一事关系重大,若不能成功抵达洛阳,前番种种努力便付诸东流了。”
筠之点头:“夫君素有成算,护驾一事定然无虞。只是…夫君告诉我,八皇子并不随御驾往华山,我有些不明白,既然万事俱备,何不将他一并带走呢?若有万一,太子在长安,八皇子在陛下身边,局面更有利些。”
“眼下还是不叫陛下起疑更为重要,之后伺机接八皇子到洛阳城内就是。班师回朝的讲武,娘娘都能安排他随侍,更何况去洛阳?”
筠之沉吟不语,又道:“还有一事我觉不妥。”
“何事?”
“太子虽讷于朝政,但东宫有众多詹事和宾客,自成一体。若来日灵前相争,我们不占法理,若东宫的门客将领讨伐,恐怕…”
婉儿轻轻笑了。“筠之还是学生心性,为尚未发生之事忧虑、替身居高位者担心。那是裴侍中和娘娘应该考虑的事情,你、我、哪怕武承嗣,虽身在其中,但只是一步棋,有的为防虎,有的为诱敌,各有身份和职责。行好分内之事,其余的,我们不该过问。”
学生心性?筠之垂眸笑了,小园的另一头传来暗渠的潺潺声,小鸟啁啾鸣啭,间或从一棵树飞到另一棵树上,她出神望着枝桠间疏疏落落的阳光,良久不曾说话。
“筠之?”婉儿拉了拉她衣袖。
“嘘。”筠之比出噤声的手势,低声道:“那棵杨树后有人。”
婉儿脑中轰然作响,一刹那间手心满是冷汗。
“别怕。”婉儿定了定神,将筠之护在身后,沉沉道:“谁在那里?”
一片寂静中,及膝的灌丛簌簌响了两声,一名穿苑红锦缎圆袍的郎君缓步而出,并袖行礼道:“典记。”
他和项元一样,从云州回来后有些沧桑,也清瘦了,秀气的脸旁被晒得黝黑,颌角分明而嶙峋,憔悴的眼睛里带着醺醺醉意。
筠之愣在原地,她设想了无数处理偷听者的方法,或贿赂,或威胁,却不想听见的人是秦协礼。她脑中的思绪乱糟糟地延伸着,是项元叫他来送自己回府,还是他酒醉恰好来此休息?太阳穴下,筠之的血液突突跳着,敲得她无法呼吸。
“你听见了多少?”
“几乎全部。”
筠之失语,脑海中奔腾的血液像被寒冰冻结了,麻木又刺痛。
婉儿抚了抚她的后背,低声道:“筠之,你先回去罢,这里我会处理。”
协礼见她仍怔怔的,脸色也愈发苍白,说道:“方才的话我会悉数忘记,不会说出去。”
“我凭何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