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陛下不愿再挪动了。”
“既如此,姑母,不如暂且留在长安。届时,只要像先帝那样控制玄武、安礼二门,进而掌控整个宫城,何以不能成事?”
“周国公慎言。”裴炎道,“娘娘参政多年,与陛下协力扫平了长孙无忌等野心之辈,将大权重揽于陛下手中;劝农桑、薄赋徭、给复三辅地,造福天下百姓;又革新科举制、设北门学士,拔擢了庶族,让我等寒门苦读之人能有出头之日。若效仿太宗,靠武力强行废黜太子,只怕积年光耀的政绩都要被后世史书一笔抹去了。”
“此不足为虑。”武承嗣摇头,对刘祎之道:“刘舍人,你当年任北门学士,除了替姑母参政理事,还做些什么?”
“回国公,微臣同其他学士一起,还修了《列女》《臣轨》几部经书。”
武承嗣拱手道,“姑母,可见修书是世上最容易的事。只要废了李显,史书如何议论还不是姑母说了算?移驾洛阳难度太大,一旦事败,李显登基后可不会对咱们手软。况且,他近来和太子妃的娘家走得极近,早晚要被韦家人迷了心窍。”
皇后在此时悠悠睁眼,走至狻猊首香炉旁,旋盖,起灰,八分满的香灰入炉,她以那副鹤首香箸夹起香炭,待烧透后,轻盈地捣松香灰,送炭入灰洞中。
婉儿道:“娘娘,留守长安是下下之策。一则,国朝鲜有太子和皇帝同时离京的先例,此时移驾洛阳,太子以及刘仁轨、薛谦这样支持太子的、或支持世族的朝臣必然留守长安,一旦陛下驾崩,我们占得先机。二则,云州大捷,薛仁贵已带军班师回朝,此时叫他们直接赴洛阳面圣,也能切断长安留守势力和军队的联系。三则,洛阳国子监因娘娘进言才得以落成,全东都的仕子都对娘娘感谢而推崇,舆论更有利些。”
刘祎之道:“诚如司言所说,若能成功抵达洛阳,自然比在长安稳妥。可眼…”
“可眼下是去不成洛阳。”武承嗣略烦躁道,“哪怕姑父同意去洛阳,遣何人带队护送也是麻烦。动用禁军是不行的,姑父如今只剩半口气,若他半路出了差错,我们被禁军包围,还怎么行事?”
讨论再次陷入僵局,可武后并不裁断。
她换了一把菊纹灰押,以香炭为轴心,将香灰铺成一座圆润饱满的山丘,缓缓旋着灰押打出花纹香筋。她拿回香箸,轻巧地在灰山顶开出火窗,双手起伏自如,不在四周落下一粒香尘。
“小郡君,”武后抬头,仿佛才刚察觉筠之似的,“听裴行俭说,你的禅茶制得极好,能以陶炉起火又不烧伤竹筴。可通香道么?”
筠之行礼道:“大总管爱屋及乌,赏识夫君,才对妾有所谬赞。妾对香道知之甚少,娘娘的手法行云流水、游刃皆虚,妾受教。”
“贞观末年,我在先帝的神龙殿里点了三年香,自然熟练了。”
筠之的心猛然沉了一下,娘娘不爱提起曾经侍奉先帝后宫的往事,自己何必赞她香道精湛?
她脑中一片空白,双手紧紧交扣着,手心已被汗水浸得糟软。“妾虽无德,却知刘玄德入主蜀地前,曾在闻喜县盘桓数年,大丈夫不问往事、不拘前尘。”
她未以王娡、羊献容等曾为二婚的皇后举例,倒搬出一个汉室正统皇帝。武后半含笑意:“我是女人,算不得丈夫。”她指着蜀锦小山屏道:“这张屏风用了多年,上面的书法也旧了,你看这行笔气韵如何?”
那屏风离自己二十多丈远,筠之甚至看不清上头有字。
她望了望裴侍中和刘舍人,恭敬道:“娘娘有孔明、有法正,还有雏凤在侧,妾不敢班门弄斧,点评先人书法。”
“你读过三国,自然知道孔明和法正肩负重任,也不太通墨宝,所以玄德才起用蒋琬,年轻可堪托付,还有一手好字叫人心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