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保全。请你派个医师去罢!求你了!”
保全?她能拿什么保全?
掌柜顺了顺气,尽量平静道:“郡君,我当年为老母治病,不得不在鹤春楼行窃。都尉虽抓我下了狱,却请人治好了我母亲,等我出来后,还给我安排此处的差事,一年到头有个收成能侍奉老母终年。因此,哪怕今日有十个孩子要死了,损阴德,丧心狂,我都认了,但我不能让都尉有危险。”
掌柜扔下这番真相,转身拂袖向内院去。他咬着牙,一任筠之在身后恳求,还是硬着头皮大步离开了厅堂。
没有医师了,令令会死的。
筠之觉得自己的脑袋完全麻木,两条腿也沉甸甸地挪动不开,像在噩梦中无法逃跑的人。
少年时代的记忆如走马灯一样在筠之脑中旋转着。
十年前闷热的初秋,参与郡主伴读遴选的小娘子们聚在前厅欢声笑语,那时的自己沉默寡言,无法融入这热络的交谈。筠之隐隐知道自己衣裳的样式太过时了,也没尝过她们对话中鹤春楼时兴的樱桃毕罗。她像一支老气横秋的竹子,在这姹紫嫣红的花丛里格外突兀。
完成礼仪对答、行笔摘抄、女工针法等测试后,便是老驸马出题作诗垓下决战,七言律,限“门”字韵十三元。筠之事前没有任何准备,“门”字韵的难度也不小,眼看一柱檀香就要烧尽,她脑中却只有项羽自刎别姬的画面,筠之只好硬着头皮,写下一首有偏题之嫌的《虞姬伏剑》胡奎。
当时玉斗碎鸿门,碧血空沾楚剑痕。 满地落花皆汉土,不知何处著春魂。
侍女们将每篇诗作唱读出来,老驸马正要决断时,嘉懋挣脱仆妇的怀抱,噔噔地跑了过来。她穿着团花纹织金衫裙,小靴上点缀的翠玉也轻快地碰撞着,声声悦耳。她仰起脸,指着灰头土脸的自己说:“耶耶,就是她了!其他人都在歌颂郎君,只有她可怜这位叫虞姬的公主,我也是公主,所以就是她了。”
后来学两汉史,令令终于知道虞姬只是侍妾,可她说自己也不算真正的公主,因此霸王别姬、垓下决战还是她最爱听的戏。
鹤春楼冰山轻雾的七夕夜宴,筠之停弦起身,高朋满座的万千欢呼中,只有令令明白自己心中所想。
十年来她们悲伤对方的悲伤,愤怒对方的愤怒,讨厌鱼虾的她会为自己尝蓼汤糖蟹,京城里时兴的钗环她永远备两份,循规蹈矩的自己也为她逃课、捉刀、爬墙角的小洞陪生病的她彻夜秉烛。
令仪是解药,治愈着她沉闷痛苦的少年时代,是叫她觉得安慰的源泉之一。她心安理得地接受令仪的好,令仪的欢笑,因为自己知道还有数十年的光阴要携手度过,所以不必觉得亏欠。
可此刻令仪站在生与死的交点,自己是唯一能救她的人,却没能引来乌江的船。
回周国公府的路那样长,仿佛没有尽头。筠之还未勒绳下马,已经听见了嘉懋撕心裂肺的叫喊声。她提起裙裾,在嘉懋的声声哀嚎中奔跑起来,她跑过画栋大门,跑过前庭流水,跑过走不完的回廊,等跑到房中时,筠之已经喘不上气、反胃想吐。
兰娘守在门外,她听得满眼通红含泪,再无心责怪筠之擅自离开了。“阿筠,怎么样?医师呢?”
筠之摇了摇头,泪如雨下。
仆妇长叹一声,对筠之道:“郡君已尽人事,不要自责了。郡君身怀有孕,不宜进去,就在此同我们一起祷告罢。”
“我不要紧的。”筠之摇头,仍推门进去。
房内光线幽暗,残阳将暗的光芒有气无力地照耀着。侍女们拿着烛台将四处的纱灯都点亮,屋内终于明亮起来,可无数的烛光和众人嘶哑沉重的鼻息一起,将整间屋子闷成了湿热的蒸笼。
接生的仆妇们将一条长长的绢巾拧紧,绑在床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