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诉状,说我们与谦兄来往过近,暗地里早投靠了清流一党,捏造是非来构陷武承嗣,如何解释?”

项元的语气依旧平稳,不疾不徐,可筠之余光瞥见了他捏着杯盏的大手,那样用力,精黑的皮肤下已透出了骨白色。她爱这双筋骨分明的手,可此时却不由得害怕了。这双手能弯弓盘马,自然也能像夹碎核桃一样,轻而易举碾碎自己的脑袋。

觉得有点难过,那个时代的女性有自己的抱负似乎是一件错事

筠筠提前给婉儿通信这事做得很对呀,偷袭那次,筠也是这样提前安排好事情,其实两次都给邵减少了不必要的麻烦。。他最好后面能反省一下??

第0044章 茜草

“欲别牵郎衣,郎今到何处?” 孟郊《古别离》

协礼看见她的双手在桌下微微发抖,连裙裾也晃得轻颤,不禁有些心疼,便道:“阿元,事已至此,不…”

“事已至此?”项元微眯着眼,盯着纱灯上轻搓触角的飞蛾,流露出无所顾忌的神情。

常年火中取栗、刀锋奔走,心存戒意已成为他的习惯。可去岁的表面平静让他忘了,自己原就是既无过去也无将来的人。

飞蛾被火舌喷吐的热气烫伤,在半空中卖力地扑着双翅,却挣不脱光热的灼烤,挣扎愈来愈弱,终于倏然掉在灯纱上。

项元抬眉,和协礼对视片刻,蔑然道:“世上最不该说事已至此的人,就是你。”

筠之无心猜测他的哑谜,继续道:“婉儿并非捏造是非之人。夫君和宋璟同窗二载,他就信任你,让你替自己先来上党赴任;夫君也信任他,不曾怀疑母亲病重是他寻的借口。我和婉儿也是一样,这份情谊和信任不会因为我们是女人就分量更轻。”

项元冷冷道:“和男女无关。男人的情谊也同样不可靠。”

她垂眼,盯着茶盏中沉浮的茶叶,和茶面上因自己双手轻颤而泛出的漪涟。“总之,从今日的结果看,我去信长安是对的。”

是对的?

原来于她而言,只要结果正确,过程就无关紧要。

大唐有国法,有律疏,皇帝敕令须经过中书门下两省决策拟诏,再由尚书省执行。可自皇后参政以来,不知有多少事务绕过了中书门下,只由上官婉儿经手,再以天后诰令之名直接下发。长此以往,三省形同虚设,法律疏废,天下大乱是早晚的事。

项元真希望自己此刻酩酊大醉,明日醒来就能忘记她可恶的言语,以及她长长的睫毛在烛光下的阴影,那样惹人爱怜。

他不发一语,无尽的沉默下暗流翻涌,隐雷一触即发。

清晨,上党的闹市尚未苏醒,院中一片静穆,炙热的阳光播撒在地面上,小叶女贞丛下摇曳着无数金色光斑。

一整夜闷热潮湿,筠之不曾合眼。熬过前半夜的困意后,白日渐渐到来,心悸的慌乱感已经淡去,但闷热和眩晕依旧让她头重脚轻,想要呕吐。

在案前灯油将尽时,她听见檐下的燕子唧唧叫了几声项元回来了。

筠之一颗心突突跳着,她急忙奔出门去,院中项元和协礼正在放马。

为行军便宜,项元已剃了短发,粗硬的黑发大剌剌地竖在头上,将原本利落的眉骨衬得更硬朗了。他尚未被甲,但已戴上了护腕和袖箭,半旧的黑漆障刀别在腰间,背上的桐木胡禄里放着一捆精神昂扬的翎毛箭。

一夜之间,他又变回了发号施令的邵都尉,眉宇间凝着冷静而威严的神气,双肩方正,面无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