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羊乳不膻,山药闻着也没有土腥味,所以想吃。”筠之答。
“典记说的是。”协礼插话,“潞州与西京和代州都不同,此处所产的薯蓣状若细棍,比糯薯蓣对土壤的要求更苛刻,故而没有土腥味,也可入药,配芡实能滋养脾胃。”
“协礼博学,之前的胡饼缘起也是你说的。”筠之点头笑着,“贾思勰有云,春,地气通,可耕坚硬强地黑垆土。昨日来时,我观潞州田间多是此类垆土,难怪能产上乘薯蓣。”
这个偶然而珍贵的笑容,吹皱协礼心底一汪春水,晃得他微微一怔。
筠之只对自己笑过一次。去岁在她院里,二人执子以完盘中残局。
从西京到汾州,又到雁门,筠之多数时候只埋头对着书卷,对自己和阿元的其他朋友一样,礼貌而疏离。
协礼正欲回话,抬头却看见筠之领口下隐隐若现的紫红吻痕。
方才的欢欣情愫很快潮退,嫉妒与愧疚交织着,在他心底纠成一团乱麻。
协礼淡淡苦笑,对筠之轻声答道:“典记说得对。”
自己不能称呼她的闺名,更不能像阿元那样叫她筠筠。所以他固执地称呼她典记,保留初相识的称呼。至少从西京到汾州的路上,只有自己认得她。
邵项元笔直地盯着他游移的目光,渐渐面露冷笑。
他以为自己在做什么?
连爱意都要借酒表达的懦夫,以为不清不楚地对自己吐露了两分,今日便能破罐破摔了么?
项元放下碗,抱臂道:“筠筠还有句话也说得对。”
“什么?”筠之好奇。
“昨日筠筠说苦流长汎,爱火恒燃。然飞蛾盲目,一见烛光,以爱火竞入,甘叫自焚《大乘本生心地观经·离世间品》。世间凡夫贪爱好色,却不知色欲染人。”
项元面无愠色,眼底却阴沉一片,如幽冰古井深不见底。
他微微扬起下巴,对协礼冷冷道:“所以,阿礼,不要离业扑火。”
好看好看??喜欢??
俺也喜欢!
内心活动的描写很不错,很好很好??
第0039章 茉莉
“我是梦中传彩笔,欲书花叶寄朝云。” 李商隐《牡丹》
早膳用完,项元便要和筠之启程去上党,他在连廊下与几名侍从说了一会儿话,双眉无一刻舒展。那几人连连点头后,大步流星地向马厩奔去,邵项元则迈步向筠之来。
前庭葱蓊的大枫树下,筠之正坐在一口桐木箱匣上背诵《齐民要术》。她要在抵达上党前将这一地界的物产条件都背熟,到时就不必事急乱翻书。
今日阳光太好,她不得不将双手挡在额前,才能看清书卷上烫着金光的字句。
当邵项元的脚步出现在视线里,筠之仰头对他微笑:“要出发了么?”
项元沉默地点头。但当筠之再次垂首看书时,他却忽然俯身,一手揽住她的背,一手托住她的腿,径直将她拦腰抄起,半抱半挟地迈出大门。
他正在气头上,不愿任何人瞧见自己心爱的筠筠,只想速速将她带进马车里,便只有自己能看见。所以无论她温声询问还是挣扎捶打,项元都面无表情,只在路人投来惊异的目光时,冷中含怒地剜对方一眼,仍大步向马车走去。
安放了妻子,他又折回来取掉在半路的《齐民要术》,再气冲冲地跨进马车里坐下。
筠之紧张地检视书卷各处,见并无大碍,才长舒一口气,抬头嗔道:“项元方才太粗莽了!想坐车为什么不好好告诉我呢?难道我不会走路吗?直而无礼则绞, 勇而无礼则乱《论语·泰伯》,项元今日为何这样不讲礼?若说不上来因由,可再也算不上君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