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你爱我。”
“我……我、我爱……你。”
然后他们的船漂去了水下,隔着湖面,周围的一切都显得模糊而遥远,都只是回音。
筠之两只手臂兜在他颈后,她也不知自己为什么这么做,起初是想邵项元能快一些,后来发现自己只是想抱住他,想听见他左胸前奔涌的心跳。
然后邵项元发狠地疾驰,头皮发麻,咬牙又喘气,飞驰,飞驰,最后向前一倒,这无法阻挡的,注定属于他的地方,温热的洪流涌出。
筠之摇摇晃晃地又睡了一觉,醒来时,邵项元仍抱在她身上,双手拢着她的颈和额发。
过了好一会儿,筠之哑哑地问:“项元不去早朝么?”
他说不去。
其实天已经亮了,她这问题毫无意义。只是,昨日太平婚宴起火,他救火,陛下应该有许多话要问罢?也许奏疏让陈实转呈给薛谦了,又或者裴行俭,但无论怎样都不关她的事每日醒来,她所想的第一件事都是《长安古意》,那几首和《长安古意》配套的诗赋已经发出去八日有余,她也打发了很多银子,不知现下传唱得如何,也不知卢笢之和照邻阿叔眼下的遭遇如何,心里灰濛濛的。
“筠筠有话要和我说么?”他语气很温和。
邵项元从床边起身,渡温水给筠之喝,她不想喝,喝一半漏一半,他便沿着水痕吻她。
今日是阴天,天色总亮不透,黯蓝的晨光透进他们的帐子里,屋子里一切都青溶溶的,这间屋子,他们的屋子,像块半透明的流动的玉。玉,玉,她很快想到了崔延璧。
“昨夜,我看见项元和崔娘子在檐下说话。”
昨日无论如何不愿说的话,此时平缓地从唇中流出来,筠之觉得自己带了些报复的心理他抱着自己,享受依偎的温存,所以她选在此刻说实话,偏不让他快乐。
一阵沉默。她后背抵着他胸膛,感觉到他胸腔里一阵闷笑的震动,身后传来邵项元意味不明的笑声。
“筠筠吃醋了?”
筠之别开脸,嘟囔说没有。
“吃醋了。”他笑得促狭,伸手将筠之扳过来,但她不愿转身,紧紧缩在他怀里。邵项元便也不勉强,只捞着她冰冰凉凉的长发,青丝溢流在自己指间。“我耶娘还在时,外祖父和崔祖父曾将我们指腹为婚。但后来耶娘相继去世,崔士昌又将她许给李氏,这桩婚约就作废不算了。我们之间没什么。”
“你骗人!”筠之听他坦坦荡荡的语气,青青的眉毛拧到一处,“既没什么,说话又为何要背开人?而且,我们原本约好吃完饭一起看烟花,但、但你非要挑那时候和她说话。而且,我瞧得真切,崔娘子香袋边坠着的孔明锁上刻了‘元’字,和妆台镜架上的‘元’字一模一样。你、你敢做不敢认,太无耻了!”筠之生平最恨别人骗她,因而愈说愈气,从他怀里挣出来,鞋也未趿,快步往隔间外去拿镜架。
“你自己看!”筠之杏眼嗔嗔,两指敲了敲镜架,“千真万确,你怎么好意思抵赖的?”
“噢原来筠筠有证据。”他仍望着筠之笑,欣赏她生气时娇憨微红的脸。春猎捕兔子,兔子会将一双茸耳朵紧贴在脑袋上,双腿来回踢打,发出嘶嘶的警告声,筠筠也是这样的。“橱柜底下有一口描金箱子,筠筠打开看看。”
筠之半信半疑,打开箱匣,只见里头有燕儿窝、竹马、孔明锁等孩童的小玩物,但都很旧了,并不是方佑的。
项元拿起一只竹马递给筠之,慢悠悠道:“这底下也有‘元’字。这里一切什物,都有‘元’字,都是我儿时做的,也送了朋友们许多。筠筠若不信,我们可去薛谦或宋璟家里看看,大约他们也还有一些,五妹妹自然也有。送出去的东西,人家要戴要扔,可与我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