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身后的火树熠熠攒动,星花如珍珠般“滋滋”抖落在地,编成一条珠光宝气的毡毯。
置身这万象陆离的光影之中,筠之仰头,但见她两只眼肿得核桃一样,眼内两汪满溢的泪水映出花焰千种光照,颤颤地滚下脸颊,不断地滚,不断地滚,在她脸上汇成两道汹涌的涓流。
焰火依旧燃烧升空,可邵项元的时间静止了,抓着她肩膀的大手骨节分明,透出自责的白色,却迟迟不敢抱她。
项元躬下身,额头抵住她的额头,轻声道,“阿筠打我骂我都好,只是别哭得伤神了,否则这两个月的平胃丸,岂不白吃了?”
“阿筠愿意告诉我吗?为什么哭了?”项元轻轻哄她,嘴唇轻啄她的鼻尖,“不论什么事,我都愿意为阿筠做,阿筠愿意相信夫君吗?”
他的语气是那样温和而恳切,可身上分明还沾着残忍的栀子幽香,道不明,散不尽。
筠之不想再哭,可被他热热地抚着后背,所有委屈悉数奔涌迸发,眼泪再止不住了,嘴唇抖得近乎痉挛,她抽咽着,喘不上气,像被潮水拍打上岸再回不到水底的一尾海鱼。
邵项元,求求你,不要再对我这样好了。
若你的心注定为别人停留,又何必对我这样温柔?
她没有回答,只是泪如泉涌地摇头。
“禀都尉,本坊武候使有急事禀报。”陈校尉躬身行礼,额上密密全是汗珠。
项元不得不松开筠之,转身,皱眉道:“金吾卫的人,怎么来找我?”
左右金吾卫与项元所属的右翊卫不同,他们专管长安城内的治安和防火,所以卫下设府,府下设武候铺,每铺都有数名武候使,都由两名左右街使掌管,分察街道缴巡及早晚敲铃振鼓。
陈实环顾四周,拱手道:“也去找过他们的中郎将了,只是没有踪影。具体情由,此处人多,末将实在不敢细说。”
项元望了一眼筠之,对陈实道:“确定是大事么?非得我去不可?”
陈实重重点头,答道:“末将以官职担保。”
水火无情,卢项有情
第0021章 烛茧
“月殿影开闻夜漏,水晶帘卷近秋河。” 顾况《宫词·其二》
邵项元揉了揉眉心,将转身擦泪的筠之捞回自己怀里,诚恳道:“阿筠,如今实在有事,可我不放心你走。你陪我去,好不好?”
话落,不等筠之应答,项元已将她小鸡仔一样地背走了。
行至后门,那武候使已在跪候,浑身衣衫抖燎黑而残破,脸上也满是乌黑的碳痕,见了邵项元,慌忙跪地道:“都尉。薛府东面的林樾燎了火,起初我们并没留神,以为是烟花溅的小火星子,谁知原是炬火倒了,渐渐地烧大了。左街使见了,立刻唤我们去取皮袋、溅筒等,但仓库年久失察,皮袋和溅筒早就放烂了。总之又耽误了两刻,火越烧越大,左街使怕担责,不许我们外传,只叫去隔壁坊取皮袋和溅筒来,速速了结此事。可我家是城外山林里养鸡种果的,大大小小的林火见惯了,知道这次的厉害,只能就近来找您作主……”
项元锁着眉头,“你们中郎将呢?”
武候使摇头:“已有人去寻了,但并不知现在何处,所以才来唐突都尉。”
陈实道:“你说有经验,那依你之见,这火最快多久能灭?”
“若此时有皮袋、溅筒,只要人手够,半个时辰就能扑灭。可若要等东西来,那时就不知烧成什么样了…或许要两三个时辰。”
项元思量,幸运是今夜各坊没有宵禁,要去邻坊取皮袋等物极快。不幸也是今夜无宵禁,薛府又挨着最热闹的安上门,附近少说也有五万人,若火烧大了,哪怕人群知道能灭,也容易引发恐慌,那就不知要踩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