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然,文采飞扬,仪凤年间还曾作为当年崇文榜首替皇后写过一篇亲蚕礼楔文。

陛下大喜,当即拍板这件婚事,擢卢笢之正七品宣德郎,卢筠之遥领尚宫局典记,定婚期于来年春分,赏黄金绸帛若干。

“承范涿家风,仰崇文礼学。”

筠之望着月亮,喃喃这赐婚诏书中的雅句,蓦然苦笑。

范阳卢氏发于涿郡,其始祖卢植显于儒学,敢驳董卓,被曹操赞为海内第一儒宗。之后卢氏又出三国帝师、多朝宰府,更有文人骚客无数,是以与陇西李氏、赵郡李氏、清河崔氏、博陵崔氏、荥阳郑氏、太原王氏合称“七家”。

七家如今式微,在朝中并无实权,子孙大都只领虚衔,然而其在乡野民间的声望经久不衰,又通过内部婚姻维持血统纯净,求亲者踏破门槛,就连国朝仕子登科后,第一要事也是求娶七家女儿。

先帝李世民对此十分憎恶,曾重修《氏族志》严正申斥七家,今上李治亦发《禁婚令》,明确列出禁止通婚的各姓各房,然而此风不消反旺,众人竟以名列禁婚家为傲。

筠之知道,大哥奏请外婚,正中天家打压士族的心意,所以陛下嘉许。

可自己并非卢氏南北二祖之后,更非涿郡正统所出,不过曾祖是卢敞旁系一脉,然族谱早在连天战火里湮灭了,是否真为卢敞之后,并不可考。

但陛下要的是一件贴着卢氏牌签儿的描金锦匣,礼物本身真真假假都无关紧要。

“秦将军,”筠之轻声道,“春猎的兔子在死前真的会流泪吗?眼睛里的宝石红也会变成干枯的黑色?”

协礼摇了摇头,“末将不知。”

这位卢典记话很少,平日书卷不离手;起早出发、傍晚安营,凡种安排她都点头说好。

协礼自认博览群书,可她有些话自己实在不明白。兔子死了眼睛会变成黑色?他看着筠之湿漉漉的眼神,不忍想这双眼睛失去光泽会是何模样。

筠之笑了笑,仰面望着漆黑夜空怔神。

那是阿耶去世前说的话。

阿耶病了三年,临终前的躯体变得很小很苍白。那时阿耶双眼枯黑、毫无光泽,却仍然安慰哭泣的自己,说兔儿都要烧完赤红的眼泪,才能登上极乐。阿筠也属兔,会理解的,对吗?

七年过去,筠之当然知道那是阿耶编织的谎话,可如今离家万里,被兄长当作交换官爵的筹码嫁去雁门,嫁一个早已心有所属的人,她的心也早已油尽灯枯,再无光芒了。

思绪飞来飞去,东面天色已渐渐发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