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修水利、鼓励垦荒,使农户专事生产,隆冬不使一户一人饥寒。民间盛赞太后政由己出,明察善断,僭于上而治于下。是以海内宴然,四海称誉。
月底,阿史那元庆率三万余众征讨铁勒同罗、仆骨残部,有此助力,韦待价指挥大军苦战,终于重夺忻、代、朔三州,战线一路北进至阳高。邵项元重施薛仁贵夹逼包抄之术,指挥大军绕过怀安,半圆形的迂回,直捣总材山腹地,步步进逼,毫不留情,将东突厥赶回漠北以北一带。大唐胜局已定。
战报甫一传回洛阳,满城喝彩,街巷阡陌无不欢欣鼓舞。
筠之等不及离京,嘉懋和婉儿在长夏门为她送别。太平也来了,薛绍十分紧张,双手小心翼翼地环于太平腹周太平怀孕了,他们的第一个孩子。
“卢姐姐,”光庭略焦急地唤道,“你你回京城过年吗?”
筠之拍拍光庭的肩膀,他已经和自己的眉毛齐高了。“今年太仓促,明年一定回来。”
“那……那我们都等你。”
于是筠之登上马车。
嘉懋含着两汪明亮的泪水,其实想了多次,她要让筠筠高高兴兴地走,但这个阳光满溢的时刻,筠筠的背影还和多年前上学时一样清明可爱。她实在忍不住了,终于仰头大哭起来,泣不成声。
筠之跳下车,抱了她很久,两个人紧紧攥着袖子不松手,来往行人注目而视。
太平道:“好了好了,多大的人啦,又不是从此以后生离死别。惹得人家卖菜的老汉也停下来看,错过的收成算谁的?”
婉儿道:“时候不早了,筠之快上车罢,早些到驿站也便早些休息。”
筠之点了点头。
二十年,这门外的群峰,诀别时略一抬头,忽而青青的山色都涌入眼睛。再一回头,黄土路上两道飞驰的车辙,绵亘的城墙逐渐远去,掌心大小的寸水寸山,离别总是断肠。
次日仍是清爽的初秋晴天。
狸狸蹲在台阶上,小耳朵向前摺着,一个对万事万物都感到满意的背影。昨日它绕着马匹疯跑,雪白的毛滚成黑煤球,真是快活极了,无比期待又上路去。
邵项元留下的府兵亦倍感快活,近两年不曾回家了,一路上欢声笑语,浑身用不完的劲头,恨不得日夜兼程赶回家乡去。
到忻州官驿时已是深夜。
忻州驿十分老旧,雪白的污秽的外墙,高悬着两盏倩纱灯笼,烛光黯弱,随风摇曳。府兵勒马,先去柜台边递文牒投宿,堂屋很暗,火堆边坐满昏昏欲睡的旅人。
连日奔波,筠之在马车上睡着了,迷迷糊糊地被小努叫醒。
筠之下车,起起伏伏、无知无觉地走着,实在困,觉得这条路真是走不完了,两堵污白的墙也格外高。
直到邵项元出现在眼前。
四目相对的一瞬,只以为是梦的幻觉。
他晒得黝黑,粗线条的脸,坚毅的下巴,高傲的薄薄的嘴唇紧抿着,嘴角边切出两条淡淡的皱纹,竟是她想象中三十岁的模样。
筠之醒了,灯笼光落在她身上,水墨染就的杏眼中水汽泫然,素缣一般。
他思念已久的画中妻朝他微笑,肩膀颤抖着。
他大步朝她走去,两条结实的胳膊将她揽进臂弯里,紧紧抱着,她感觉到他硕大躯体的重量,这永远温暖又踏实的山色。
她靠在他肩上,低声叫他名字。
邵项元嗯了一声,俯下头探寻她的眼睛,无限温柔的笑意。
筠之踮脚吻他,“好想你。”她的声音细如蝉翼,邵项元心头一阵荡漾,太靠近了,他只能看见筠之温润而明亮的眼睛。
他回吻她,无患子和乾和葡萄的气息涌入她脑海里,野性而甜蜜。唇过之处,留下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