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横木捆住犯人肢体,四处扭转,直至骨肉断裂为止。
她心中一凛,语气松了些,“我读过你巡并州的奏疏,条理清晰,简练切要,可见不是草包。那你必然能想明白,裴炎,你舅舅,两省宰府,手握大权,从他手里分一杯羹能吃饱一辈子,很多人想拉他下马。但他一下马,国朝百姓便不好过了。所以,我们问什么,你答就是。几个刑狱官有没有问过你二月那份下扬州的文牒?你有没有告诉谁?还有没有其他人见过那文牒?”
仲璋愣了愣,又流水似地咒骂起来,“裴炎也该死!老棺材!替武氏办事!卖国,卖国你们这些卖国的都该死!你,你,杂种没了脊梁骨!”他一味粗的浑的乱骂,骂声回荡在灌浆而筑的坚实墙面上。
筠之道:“他是不是疯了?”
“没有。”项元语气冷然。若真疯了,最坏不过砍头。而今受了种种折辱,理智却还清醒,又尚有一丝良心残存,只能通过装疯来撇清和裴炎的关系,不留痕迹地保全。
小格窗阴森森的光照在邵项元脸上,鼻梁的棱线很冷峻,空气里有灰尘漂浮不定。他侧头对筠之道:“筠筠出去罢?”
“项元要杀他,对不对?”筠之的手心直冒冷汗,后背也直冒冷汗。她心里清楚,薛仲璋迟早都会死,裴炎前些日子革职查办,此时不杀仲璋,将来还要牵连裴炎一同死。
“对,”他很干脆地承认,“所以你不要看。”
他的手掌盖上来,手心很热,像一座微微发呛的火焰山。
筠之没有闭眼,眼睛渐渐习惯了黑暗。视线穿过他手指的缝隙,明灭不定,她看见他的手掌擒着薛仲璋的头顶盖,一按一旋,格格两声,薛仲璋便断了气,脖颈几乎折断。
从没见过他杀人的,如今见过了,但她眼中竟一滴泪也没有,只热得发干。目睹他的残忍倍觉痛苦,但这痛苦中未尝没有一丝同谋者的甜蜜滋味。
牢房里死一样的沉寂,他知道她没闭眼,睫毛在他手心里眨动了两回,仿佛握住一只飞蛾。
“走罢。”
筠之点头,出去的路似乎比来时更长,而外面的天色还是那么亮。
邵项元还要去李孝逸那边敷衍,筠之则回院子里批《魏书》。然而她不能会神,无论如何读不下去。
渐渐地,直棂窗中的太阳西斜了,沉沉的暮鼓声回荡在扬州城里。
官衙的后院临水,筠之从庭院里就能望见大运河,有揉碎的金子烫在绸缎的水面上,涟漪一圈圈晕开,渔舟唱晚,雁阵惊寒。
盛大的日落从窗前汤汤流过,筠之无论做什么都觉得浪费。注疏只字未批,倒写了一首《长相思》引白居易。
“汴水流,泗水流,流到瓜州古渡头。吴山点点愁。 思悠悠,恨悠悠,恨到归时方始休。月明人倚楼。”
协礼从八角门下步来,笑道:“回来时路过西市,见扬州的孩子玩意儿很精致,给小直和方佑买了些。典记替我带回去罢。”说着,他将一箱稀奇的拨浪鼓、燕儿窝等小物放在石桌上。
第0083章 协礼
“分明胜败无寻处,空听渔歌到夕曛。” 崔涂《赤壁怀古》
一想起小直,筠之很高兴,拿起一只小陶猪和一只小陶马,想象它们握在小直手里的样子,笑着对拜道:“谢谢干爹。”“谢谢礼叔叔。”
协礼也笑了,每每提到阿直,她就变得活泼率直,这笑容时时萦绕在他心头,而今出现在他眼前,出现在这古河黄昏之下,他却觉得惘然。
筠之微笑道:“项元怎么没一起回来?”
“噢,”协礼回过神来,“不日就要回京,李孝逸今夜在高楼摆酒,阿元留下应酬。”
筠之道:“协礼不必过去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