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是一方青溶溶的天,春意朦胧,雾色轻浅,筠之坐在春色的窗下,又柔又密的长发水波一样落到腰际,几缕旁支的发丝像雾,弧形似地淡淡地笼着肩头,一双绵白的手叉在头顶盘发髻,镜子里映出她半张鹅蛋脸。
邵项元闲闲地看她梳妆,唤道:“筠筠过来。”她不理他,兀自梳头,他一笑带过,双手仍枕在脑后,看窗外烟烟的青树。
没良心有没良心的过法,家中没有老人孩子,照邻阿叔定期写信来报平安,他们又过回了刚成亲时耳鬓厮磨的日子,一日七八个时辰都躺在床上。暖饱思淫欲,他乐不思蜀,她也荒废功课,不读书也不写字。可是如此几日,筠之难免觉得惭愧,无论如何,今日必须出门走走,脚要落地。
筠之梳完头,侧身坐在床边,对邵项元道:“我想出门。”
他捏了捏她的手,轻轻地道:“你低头。”
筠之依言低头,他淡淡地说着话,愈靠愈近,猛然从被里伸出手来,牢牢地抱住她亲了几下。胭脂沾到他嘴上,又沾到她的脸颊和肩膀,落英缤纷一片。
筠之脸红红的,直起身子,极认真道:“今日一定要出门。”
“好,好。”他一点儿不困,但装模作样地打个呵欠,笑道:“再睡一觉就出门。”
“不要。都近午时了。”她不高兴,两道柳眉蹙起来。
“再睡一觉就出门。”
“你要睡,自己睡,我真走了。”说着,筠之起身向外,项元笑了,捉住她的手问道:“上次的叶子戏,筠筠学会不曾?”
筠之点头,又摇头,“一点点。”
“一点点就够了。”项元起身换衣裳,和她在天津楼用晚膳,入夜时去商行玩牌。
这里和西京那家商行不同,虽也在地下,却雅致许多,织金屏风,锦绣悬绦,酒雾和烟色在暖灯下轻腾,像揉散的碎金吹在空气里,昏昏醺人。内外拢共不过三十人,三五成群各自静静地玩,还有几个是僧人打扮。
筠之道:“他们怎么穿着僧袍?”
项元笑道:“人家是僧人,怎么不穿僧袍?”
“僧人可以赌钱么?”
“这里不是非要玩钱。筠筠想想,叔孙建是怎么取彭城的。”
筠之垂头思考,神?元年,北魏拿不准宋军出击是虚张声势还是真刀真枪,叔孙建便派遣几名僧人往彭城去,名为讲经,实则刺探情报。了解到数万宋军已驻扎在泗口,叔孙建当即增兵,在宋军完成部署前主动出击,一举溃之。
所以这些僧人是掮消息的。筠之会意,点头一笑。
筠之在牌桌边坐定,邵项元俯身替她码牌,她道谢,迷迷糊糊打完几圈,逐渐摸索出斗叶的方法在于算牌和唬人。她不会唬人,算牌倒很擅长,慢慢地上了手。
项元只在一旁看着,见她的牌不错,摸着下巴笑,果然她顺手推了出去,下一圈叫庄。
同桌的几个都是项元同窗,同声嚷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是财神郎配了财神娘。”
筠之讪讪的,觉得自己太不相让了,下一圈输回去一些。项元附耳道:“不必对他们客气。”温热的乾和葡萄香气扑在筠之脸上,她正赢得开心,满脸虔诚地对他笑,“我知道了。等夫君叫我输,我再输。”邵项元却没再听了,虚虚搂着她的背,侧过身去,和几个僧侣说话。
筠之仍瞧着牌桌,但两只耳朵分了神,认真留意邵项元和那僧侣在说些什么,似乎是些朔州边防、河东道水灾的话。她便知道今夜来此不单单为取乐,因这些日子没去上朝,项元也要掌握时事消息。
于是他们夜夜往商行去,玩上几日,筠之完全掌握了斗叶的关窍,往往一开局就能看见结果,遂开始押大小、抽忘八,纯靠运气。可筠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