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武承嗣此时沉默了。
婉儿道:“娘娘,起兵决不能缓。纵使我们停手,明日相安无事,下月、下年,难道皇帝会坐以待毙?娘娘如今羽翼丰满,身何能久?若有朝一日叫他们占得先机,后果不堪设想,请娘娘三思。”
太后摇头,“我为显儿之母,废黜亲子,可谓古今之大恶,还是暂缓罢。”
项元略微弯了弯唇,没有说话。她篡权二十多年,如今倒在意天下人的唾沫了,亡羊补牢,难道她不明白这道理?除非,除非她不是真要退兵。
思量至此,他稍稍站直了些。
“姑母所言在理。”武承嗣道,“若我们先行发兵,恐为万世所唾;若能等皇帝先行出兵,我们后发制人,将来在天下人心中,我们是因为儿子弑母,不得已才反击,礼法上占据正统。”
裴炎道:“国公之言,臣不能赞同。娘娘亲政二十余载,功盖天地,德满九州,自然当承大业。至于功过名声,后人自有公正之论断。棋行此处,骤然退缩,实在愧对多年经营,更愧对天下百姓。”
刘祎之曾两次担任李旦王府的司马,李旦对他极为尊崇,情同半父,此刻他自然迫切希望废黜李显,便道:“中书令所言极是,若娘娘此时退避,那微臣只好明日告老,不能复事娘娘。”
见众人都坚持起兵,武承嗣连忙改口,“姑母,诸君所言十分有理,是侄子草莽,考虑不周。”
项元默然听着,已明白武则天则天是帝号,这么写不符合史实,但阿武名讳未知,每次打“武媚儿”我都难受得不行……所以,以后都称“武则天”啦~~的犹豫是一步伪棋逼宫废帝,如此大事,若内部不能团结共赴,任何风吹草动都能撼动全局,一着不慎便是满盘皆输。她后退一步,以此试探众人的态度和立场是否坚定,是否同心同德。
而这场忠心诚义的测试,武承嗣没有通过。
可怜他还做着掌权的春秋大梦,今日一言,恐怕他在这位姑母心中,永远没有位置了。
太后不语,飘然伸手,探于火窗上方试温,又掂起一张云母隔片,将龙涎香木置于其上。须臾,微苦的龙涎沉烟隔水溢散,微微呛人。“邵将军,如今生死系于你身,你倒一言不发?”
众人都朝项元望去,烛火摇曳着,将他的轮廓放得很大,黑黑的影笼在屏风上。
“擐甲执兵,事势已成,安得已乎?”邵项元的语气没有起伏。
若此时按兵不动,不必等到上官婉儿所说的“如果将来皇帝占得先机”,明日他们就得死,哪有将来可言。且如今五百五十名飞骑的性命也系在他手里,箭在弦上,不能不发。
这是尉迟敬德在玄武门事变前夕对太宗所谏之言,武则天了然,对众人道:“明日按时动手。”
今夜注定无眠,熬到黎明前,宫城仍笼罩在漆黑之中,上朝的文武大臣立候于长乐门外。
卯时一到,宫墙两壁的炬火森森地一路燃起,青浩浩的长街上,两个面无表情的内官提着灯笼,引着一列列官员鱼贯地往乾元殿去。长乐门那两扇十丈高的漆铜朱门重重地打开,又重重地合上。
近空中寒风乱卷,碎刃一样,刮得人面门生疼,漫天低垂着团团阴沉而晦涩的乌云,大约又要下雪。
“都尉,还不动么?”陈实低声道。
风声还在怒吼,沉重的云层破开一个角,晨光洒在九洲池边一片死寂,有某种被掩藏的不安在躁动。
邵项元摇头:“有埋伏。你去传令,所有人绞一段中衣绑在右边护腕,举事后,右腕无白者,斩。”
稍许,陈实静悄悄地回来,“都尉,已吩咐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