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怒意也逐渐平息下来。然而,那并非是疏通了郁结的平息,而是经过一番狂暴的心理斗争,终于确定自己势单力薄,什么也做不到,所以不得不向现实妥协的平息。眼前是他熟悉的方向,尽管还有相当一段路程,可那栋生活了十七年的房子俨然已经从印象中浮现出来。在想到那栋房子的同时,一股几近窒息的烦闷也随之涌上心头。他明确地感觉到自己根本不想回去,但,如果不回去,又能上哪儿?他不由得思索起家里的每一处房产,可越是思索,就越是清晰地意识到这种空虚无关乎房产。他就是觉得自己无处可去,觉得自己不属于这个世上的任何一个角落,没有一个地方是他的归属。
平白无故地,他拿出一整晚都不曾看过的手机,给陈蓉蓉发了一条消息:
在哪里?
这是连他自己也无法理解的举动。他为什么要知道她在哪?就算知道了,那又有什么帮助?她对自己的事业毫无助益,更加无法影响他周边的现实,但……有那么一瞬间,他想看到她的脸。或许在潜意识里,他觉得她能够为自己提供一个去处。
很快,陈蓉蓉的回复就从对话框里弹了出来,她说她在家里。
看到这条回复,顾惟莫名地有些燥郁。他回忆起昨天晚上送她回家时,和她分别的那种不愉快。当时的不愉快和眼下的心境十分类似,所以他自然而然地把两者并为一谈。他觉得她不该那么对他,也不能那么对他。他在外头受了折辱,不顺意,她就应该无条件地站在他这一边,无条件地支持他。哪怕她觉得再为难,都应该毫不犹豫地给予她所有的一切;哪怕他提出再过分的要求,都应该立时立刻地从她那里得到满足。
这样很幼稚,很可笑,很无理取闹,这些他全都清楚。但是他管不了那么多。方才瞬间掠过的想见她的念头,此时此刻变得无比焦灼。他迫切得如同一个迷失在沙漠中的旅人,三天三夜滴水未进。然而,他不确定陈蓉蓉到底是什么她或许是绿洲,或许是欺骗性的海市蜃楼。而他不想要后面那个答案。如果发现她只是一缕虚假的蜃气,如果她今晚再推开他一次,那他会极度失望,失望到永远不再去见她。
这完全就是赌气式的想法。顾惟从没有过这样的体验,也根本不知道这种感觉其实叫作委屈。他从小到大都没受过委屈。然而正如他所说的,他觉得她应该无条件地满足自己,哪怕现在已经是半夜三更,她也应该毫无保留地爱他,全心全意地安抚他。她有这个义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