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不落一隅的丰功伟绩
不,温室的一角还幸存着几株铃兰,全是叶子,没开花,要不是把玫瑰的藤蔓都清理一空,一时片刻还发现不了。奇怪的是在发现这些植株的瞬间,他几乎不假思索地认定那就是铃兰,而这种认定不是基于叶片的形状或是其他可靠的凭据,而是因为他曾经带陈蓉蓉站在那个位置,用一串串白玉般的铃铛取悦于她。就藏在重重绿叶之中,比指甲盖还要娇小的花朵,在花葶上幽寂地垂着头,宛如想着心事……
记忆痛苦地浮现在眼前,伴随着不亚于痛苦的屈辱。他惦念起手中的斧头,惦念起自己来此的目的,准确地说直到屈辱之前,这一目的还掩盖在单纯的泄愤之下,而在这之后,他终于确定自己是为了破除精神上的枷锁,全部的枷锁,包括情感在内才做出此等非常之举。于是他大步跨过蓬乱的树枝,踩过横陈的芍药,斧刃对准叶丛劈砍下去,铃兰的花盆当即四分五裂。疏松的泥沙从碎瓷间流泻出来,暴露出土里乱糟糟的根丛。
没什么特别的,就跟其他所有的花一样没什么特别的……他这么想着,用斧尖把残叶扫下花台。相互簇拥的叶片四散零落,带着什么东西一起滚落出来
原来,叶丛间竟然还藏着一支花葶,又短又瘦,像是发育不良。而这样的花葶上,怎么可能还挂着一朵花呢?孤伶伶的一朵,或许也是最后仅剩的一朵。然而此时此刻,花已经死了,跟惨遭腰斩的花葶一起,都是被他杀死的。他闻不到花的香气,事实上整座玻璃温室都充斥着残枝断叶的苦腥,死去的花只剩下一个铃铛形状的空壳,耷拉在遍地的狼藉之中。
第221章 第一百九十九章 呕心
得知雇主停药以后,家庭医生的表情有种说不出的放松,可这种放松反射到亲口宣布停药的顾惟眼中,又难免使他感到些许不快。
要让他改变自己的决定并不容易。倘使放在过去,没准儿他还不至于那么固执,但如今要不是自知无法消化药物的副作用,这股无凭无据的固执,还不知要持续到哪时。毫无疑问,这款药确实还存在不可忽视的缺陷,而欧药局,也确实还有那么一丁点眼光,对自己承认这些事实的顾惟,深切地认识到自己真是个可笑的人,既可笑,又可悲。
他对医生说自己不再用药,但免不了总想砸坏一些东西,尽管医生认为这没法从根源上解决他的问题,却还是对他非凡的破坏欲表现出赞同。这大概是因为他也意识到其他的治疗方式,譬如让雇主倾诉出情感上的创伤,或是让亲朋好友给予他支持和陪伴,就现阶段而言,可行性很低,搞不好还会加重他的神经过敏。不管怎么说,砸碎几个无关紧要的瓶瓶罐罐,总比把试验药物打进自己的血管里要好得多。
做出这番表态的医生,给顾惟的感觉,就跟在自己面前低眉垂首的仆人没什么两样。也不知鹤姨吩咐了什么,总之在这栋房子里,没人敢议论那天晚上玻璃温室里发生的事情。建筑工人,园丁,花匠……都只是埋头收拾他留下的残局,多一句都不敢问。他们想必觉得一个喜怒无常,又没有自控能力的少爷很可怕,所以尽可能地维持住现状,尽可能地避免他再受刺激。更重要的是,谁也不想丢工作,包括家庭医生在内。事实上在他的眼中,家庭医生也只是一个有点特殊功能的仆人罢了,或许正是这一点注定了他不可能百分之百地信任医生,而这种不信任,也许是到目前为止,他们医患之间达成的最大共识。
所以,当医生乐观地相信他宣泄情绪的对象,不过是些陶瓶瓦罐,玻璃酒杯之类,他对事情的真相保持了沉默。他没有告诉医生自己隔三差五就要拎着一把园丁斧,在午夜时分的走廊上游荡,因为医生想象中的廉价的易碎品,对他的情绪压根儿就没有半点帮助。他需要的,是能够反映出这个阶层全部生活的攻击目标,譬如摆着彩釉花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