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招待的时候,他就对她给予的一切产生出拒绝。落地扇的扇叶投落在杯身上,被玻璃弯曲的弧度缩得很小,于是这间斗室中唯一沉闷转动着的东西,在杯子上的倒影也彷如静止一般。她感到这只仅一握大小的玻璃杯,盛着的,就是自己所能承受的全部的痛苦。
最终,他们还是变成这种形同陌路的关系了。
“时间改到十一月下,我的成人礼结束后再过去。”
“……那,祝你一切顺利……”
一来一回,似乎已经没有多说的必要。他们就像两尊相对而坐的石像,一昧延续着对方的沉默。她尽管埋着脸,却又没法对他完全视而不见,有时瞥见一点立挺的裤线,或是牙雕似的指尖,就只能将刺痛了眼睑的余光从玻璃杯上移开,投往窗外的阳台。为了转移注意力,她开始一片片地数起阳台上丰厚茂盛的杨树叶,那些墨绿色的叶片,用影子在干净透亮的窗纱上做出一幅画……她感到自己好像在梦里见过这幅画面……
是做梦,今天就是她做的最后一场梦。过了今天,梦里的一切痛苦就会随着她回到行尸走肉的现实而消失殆尽。这是她抵御痛苦的自我暗示,也是除开母亲以外,支撑她一定要同他分别的又一信念。
这种悒郁的沉默一直持续到某个时候,直到一只厚实的牛津布袋倏然搁上她因煎熬而紧紧并住的膝头。她就像沉湎于白日梦的溺水者,猛地被人拖拽起来,还没有回神来的目光,茫然无措地对上了方才不敢直视的面容:
“……这是什么……?”
“看看就知道了。”
她依言打开布袋,好不奇怪地取出一件发自美国的快递,接着,又从快递中拆出了钢笔、徽章、卡片集之类的东西。最后,她颤抖着将一张全英文的录取通知书捏在手里,信笺的页眉用金泥印着顾惟先前对她提到过的,那所美国大学的校徽。她几乎一目十行地读完了所有的字母,最为触目惊心的就是自己赫然在列的姓名。除开世界一流的声名,她对这所远在大洋彼岸的高等学府完全就是一无所知,就是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自己无缘无故地成为了它的一份子。
“明年九月份,蓉蓉就是大学生了。”
这是寡淡的语气,即便是为了恭喜她获得录取,顾惟的脸上也没有浮起哪怕一星半点的笑意。很显然,他知道她不会喜欢这个消息,且不知为何,她莫名地感到这话带有某种回敬的意味。先前她祝他一切顺利,所以现在,他也要将这种伤害悉数奉还。岂止如此,她甚至从他冷静得至于冷酷的眼神中感觉出了另一层含义
这就是他给她的最后一次机会,也是他残余的最后一点温和。
她突然不寒而栗。
“我、我要留在国内上大学……”
“如果你要留在国内,那就没有大学。”
摒弃了全部掩饰,幽深的瞳仁寒光粼粼。从这一刻开始,他们之间再没有任何缓冲的余地。既然她哭着闹着要回归现实,那他就告诉她什么才是现实。现实就是她已经提前结束了高中的学业,手里的录取通知书就是她唯一的出路,如果不接受,她将永远无法靠升学改变自己的人生。因为学校注销了她的学籍,档案也转去了别的地方,少了这两样东西还能不能参加高考,她可以随便打听一下。不过就算她执意要考也无所谓,因为国内绝不会有任何大学录取她,一所都不会有
他向她保证。
……顷刻间,她身处的整个空间都怪异地搅乱起来。她不知道是自己发生了眩晕,只感觉掉进了一只摔碎的万花筒。沙发,茶几,水杯,落地扇……目之所及的一切都被切割成锋利得可怕的碎片。它们不停地旋转着,交汇着,向着一口黑洞洞的深渊流淌而去。渐渐地,斑斓的色彩也消失了,只剩一汩汩黑油似的东西,还在不断汇入充满了整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