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算命测字的,做状元糕的。林婵让小眉买糕,分给众人吃着玩儿,她拿了块,热热的黏手,天色发阴,风阵阵,吹得裙袂扬起,月楼挡她前面。

钞关大使张文峰,已知萧云彰要乘船回京,特为过来相见,两人各叙寒暄,张文峰担忧道:“每至夏秋,风雨引洪,河水翻滚,船易倾覆,实非行运最佳时节。你看这风,从东而来,渔民间流传俗语,一斗东风三斗雨,不可大意啊。”

萧云彰问:“若今日不行,下趟官船再开是何时?”

张文峰道:“难说。快半月,慢则两三月。”

萧云彰蹙眉,待张文峰走后,陈珀问:“爷怎么想?”

萧云彰思忖道:“必须走,我们等不起。”吩咐他:“你去铺里,多买些蓑衣斗笠钉鞋绳索之类,以备不时之需。”陈珀领命去了。

林婵走过来,递他糕吃,萧云彰接了吃一口,说道:“张大使提及此时节,风雨颇多,河上行舟,无岸着落,一旦船只倾覆,人命渺小,难以生还。你若恐惧,可不随我登船,我让陈珀送你往杭州知府、你父亲那处,待这阵子过去,再与他一同回京。”

林婵看天色,乌云密布,东风渐强,有些害怕,想想问:“这阵子是多久?”

萧云彰道:“两三月罢。”

林婵问:“九叔过两三月走,不行嘛?”

萧云彰道:“不行,我有事做。”

林婵道:“有甚么事比命更重要?”萧云彰笑笑。

林婵见他不答,心头火起,咬牙道:“若没命了,你还怎么做事!”

萧云彰道:“我往年也曾此时行船,虽逢过风雨,并未出状况。若这趟真舍了性命,只能说天意如此、造化弄人。”

林婵圆睁双目,一劲儿瞅他,他不怕死,她怕得很。

她竭力劝道:“吴国时,苏州地志有记,八月突起大风,树拔起,太湖溢,平地水高八尺,运河漕船倾覆,死伤无数,河面漂满漕粮,损失巨大。宋时夏,大雨频频,河水暴涨,官船不出,民船冒险运行,十有九翻,人死无踪。元时七月,雨水连绵,漕运节度使庄非,不顾民愿,行船北上,遭遇风暴,无一生还。九叔你听我句话罢,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何必执着这一时呢?”

萧云彰想,她根本不懂,我已等十三年,若错过这一时,不知又要等多久,我等不起了。

他俯首看她,粉面桃腮,一双秋水眼儿,小嘴红红,娇憨可爱。嗓音不由温和:“你才二十岁,正值青春年少,是该更要惜命些。”

林婵生气道:“你难道就可以不要命了?”

他有没有想过她,没他的日节,她就能好过了?!

陈珀恰经过,萧云彰叫住他,陈珀听后,说道:“我还是随爷回京,让萧乾带奶奶、小眉、齐映和月楼,往杭州知府去!”林婵知他离意已决,心里恼烦,一跺脚走了。

陈珀叫来萧乾,萧乾先死活不肯,终命不可违,怏怏去分拨行李。小眉、齐映和月楼,很快知晓,小眉自然跟随林婵,林婵问月楼:“可随我去么?”

月楼摇头道:“我生陈家人,死亦陈家鬼,和爷同生共死,是我此生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