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很冷静,冷静得不像他,倒是像那个人。
“你现在翅膀硬了是吧?我不给你生活费,你也不伸手问家里要,你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废人,哪里来的钱?我看你是在北庐被人包养了吧?”
元学谦只觉得气血上涌,厉声反问:“有亲妈说自己儿子被包养的吗?!”
“你那么激动干嘛?心里有鬼啊?你们辅导员说你都搬出去住好久了,你能搬到哪里去?我看你是搬到你的姘头那里了!”
元学谦皱眉,反问道:“你打电话给我辅导员了?”
“怎么?我打不得电话?我还不了解你?就凭你,你能有什么出息?别以为读了庐大就了不起,毕业了照样找不到工作,元学谦你和你那个一事无成的老爸一样,将来都是睡大街的命!你在外面把我的脸都丢完了,你就死在外面吧,永远别回来了!”
“你希望我死在外面?”
“你今天就去死,省得在外面给我丢人!你给我搞清楚,我才是你亲妈,我看你心里根本就没有我这个妈,你恨不得我明天就死了,你就解脱了!是不是?!元学谦,我现在就去喝农药!你给我滚,我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儿子!”
母亲啪地一下挂断了电话。
元学谦望着暗掉的手机屏幕,更裹紧了些毯子,面无表情地打开刚才的视频刚刚我看到哪里来着?
怎料短短二十几分钟后,他的手机又响了,来电人,大姨。
“学谦,你也太不孝了。”
电话一接通,大姨不满的声音就从电话线那端传来。
电话这头,元学谦的表情,凝固了。
不孝?
元学谦捏着手机,隔着冰冷的电话线面无表情地吐了两个字:“是吗?”
他冷静地听完大姨绘声绘色地描述他母亲如何寻死觅活,又是如何被一众娘家人拦了下来,只说了一句:“我知道了,谢谢大姨。”
元学谦挂断电话,以为自己终于可以清净一会儿了,仅仅半分钟以后,他的电话又响了。
来电显示:二姨。
通话内容与先前大姨的通话大同小异,同样是历数他母亲的不容易并批判他的不孝。
在同一个晚上,他的师父和他的家庭都不要他了。
元学谦抱着膝盖怔怔坐在地上。
真难啊。
他想起,那天在食堂门口被骂得狗血喷头的窘迫处境。
你们能这样肆意地践踏我,不过是仗着我是晚辈。
从孝道上讲,你骂我,我不能还口,你打我,我不能还手。
他忽然想起,在他与钟坎渊初次相遇那天,季蕴心邀请他去看舞台剧,他激动地批判《海啸》舞台剧里的阁主,他说,“没有人可以把自己的意志强加给另一个人,也没有人,可以要求另一个人完全地信任自己、臣服自己,哪怕是一个像父亲一般的人”。
是啊,没有人应当这样做。
那一瞬间,元学谦豁然开朗。
原来这就是,错。
原来,对一个人恶语相向是错的。
原来,用言语刺伤对方,尖锐打击对方的自尊心,居高临下的傲慢与不屑,都是错的。
爱使人盲目,爱让我们陷入盲目的包容,原来一直以来,我都是用着对我父母的逆来顺受对待师父,我从未想过他是错的啊!
元学谦倏然眼泪决堤。
他哭得伤心极了,仿佛把这漫长的二十年里堆积在他心里的压抑尽数哭了出来,有他对家庭的委屈,也有他对钟坎渊的委屈,他哭到手脚冰凉,凉得连指尖都发麻。
此时此刻,家里只有他一个人,他放肆地大声地哭泣,宣泄着内心全部的痛楚。
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