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再看解良宵,在天光如瀑的黄昏里离开了公寓。

垃圾回收点边,他打开了行李箱,将那幅装裱完整的画扔了进去。

那是他原本想要送出的礼物。

在无数个春夜,人间锦时,赏心乐事,那只手为他拂去阴霾,解开羁束,他以为世上没有比这更好的爱情。

那幅画的角落里被他毫无艺术感地画了颗小小的草莓。

画名是三个字

解,良,宵。

第29章

在寸土寸金的A市,有数以万计的游民。

没有工作,没有爱人,没有家。

箱轮在行道间辘辘,喻让成了他们其中的一个。

找到一间小招待所登记入住,前台的招财猫眯眼咧嘴,朝他摇动镀金的爪子。

一整天里将重力平衡在两脚上正常地走路,扭伤的足踝肿的更厉害。上楼时他仿佛一台年久失修的机器,一边运转一边稀里哗啦地往下掉零件。

机器就这么寿终正寝地瘫倒在床上。看不见的手在向他的身心灌铅,他第一次失去了反刍情绪的欲/望,闭着眼醒到了天明。

曙光戳刺在眼睑上,他茫然地挣开那些劫火余烬一样的暗色,婴孩式的呆板,好像一夜之间什么都忘记了。

看不出他的颅腔之内经历了怎样的歇斯底里。

十年前,五年前,甚至一年前,他没有这样的耐心,但这一次,他想慢慢来。

他要找住处,找工作。不然他会被变成从物质到精神上都拮据的人。

尽管知道宁潇不会再接受他的资助,他还是习惯往那张借记卡里打钱,那让他有被需要感。

辗转几天,他在某个老式小区租到一间房,条件很一般,但是带采光很好的阁楼。

投出的简历基本收到了面试通知,他去参加了一个家居设计企业的面试。喻让这段时间状态并不好,本以为没什么可能,但HR对着他和他的履历看了半天,提出了极其优渥的待遇。不过不是他应征的宣传部门,而是公关部门。

喻让没有多做犹豫就同意了,他迫切需要一点事来填补生活空白。

新的环境总是兵荒马乱,他花了点时间去熟悉和适应这份工作。一个星期后,项目经理带了他和另一个同事去谈生意。

那同事跟他说,这笔单子已经磨了很久,对方来头不小,几乎垄断了这一片的建材市场。

进了包厢,酒桌间男男女女喧哗着,坐上首的男人在烟雾缭绕里斜乜过来,懒洋洋地招呼他们经理:“韩经理来了?过来坐。”

他们经理赔笑应声,坐到那人右手边。

喻让觉得这个叫邹泽的男人有点面熟,但他不记得在哪里见过了。

他跟着经理在桌边坐下,邹泽的视线扫过他同事,又落到他脸上,嘴边烟蒂啪嗒掉了下去。

韩经理早听说男人好这一口,把部门的漂亮男孩子带了个遍,可邹泽也是个见惯美色的,轻易松不了口,这次一看就知道有门。

喻让业务还不熟练,基本就是来陪酒的,他乖觉地敬了几轮酒,邹泽眼珠子都黏在他身上错不开了。那目光过于露骨,喻让差点维系不了笑容,借故去了趟洗手间,再回来时发现自己位置已经被换到了男人身边。

他停顿一下,还是坐了过去。邹泽将手搭到了他椅背上,一个劲逗他说话劝他喝酒。

经理暗示喻让别得罪人,他虽然不在意,却也不想把刚到手的工作搞砸。

他颈项微垂着,言笑晏晏,腰身却挺得笔直,带着显见的戒备疏离。但就是这种姿态,令人格外想去攀折。

邹泽盯着他半浸在酒液里的唇珠,心头一片鼓噪,恨不能把他就地正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