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风扇卷着尘埃飞舞,斜照进来的暮色浩荡而支离。舞池里亮与暗界限斑驳,青年的影子摇曳如妖。他唱歌,每一个音调是从骷髅眼洞里飞出的蝴蝶。
You were the king with a heart of stone
I was hanged for stealing your rose
……
他的歌声里没有苍凉感,只是轻佻,慵懒,高高在上,偶然流转向你的眼神都像是垂青。
因为没有人能不看他,不爱他。
喻让抿了一口蜜桃酒,托腮望着舞台上的人,微醺的眼浸着一点笑。
看天灯的那个凌晨,解良宵带着他奔去车站,买最近的车票,一路南下,到了新的城市。
像私奔,像亡命,像浪迹天涯。
烟尘追赶不及,一切往事不必再问。
只有当下。
只有当下,在这间废旧工厂改造而成的酒吧里,电的火花流动,将场中央的青年辉映成焦点。
Tarnished the crown,broke the scepter
One day you wandered barefoot in the snow
……
他伸出手,在眼前虚虚地一握,仿佛把星星拢在了手心。
好漂亮。
解良宵是光,也是风。是最捉摸不定的东西。
喻让将高脚杯缓缓倾泻,隔着澄明杯壁和淡红的液体,像破开雾气,他看见那束光眷顾过来。
I will be falling on my knees to beg you
take the loaded gun and pull the trigger
在鼎沸的尖叫声里,解良宵贴在他面前,单膝触地,朝太阳穴比了个开枪的手势。
空灵曲调随电子音落幕,他顺手提走了他手里的杯子,将剩下那点酒一饮而尽,把麦克风抛给了别人。
声声如潮的“encore”,喻让望着他,沾着酒渍的唇柔软,抿出小小的笑容,眼里亮晶晶的。
“好听。”
解良宵的手指抵在杯沿停住,目光长久地流连在喻让身上。
他笑笑,搁下酒杯,把人拉起来:“带你去一个地方。”
嚣攘抛诸身后,喻让跟着他上了一辆轮胎比较特别的观景巴士。很大的车,车上却只有司机和他们两个人。
解良宵让他坐到后排,去驾驶座边跟司机说了几句什么,回来时捎着一张薄毯。
他挨着喻让坐下,说道:“怕冷就盖上。”
“你要带我去冰窖么。”
这边的初夏温度非常高,短袖短裤都有些嫌热。
解良宵睇着他轻笑:“万一用上呢。”
巴士隐遁在渐深的黑暗里,驶上崎岖路段,弯弯绕绕像是进到一片谷地,车内灯光昏晦照着纱幔荡漾,窗外夜色静谧,景物荒凉。
“很配鬼故事和悬疑片。”喻让点评。
解良宵抚摸把玩着他的手,眼底几分晏晏:“等下就把你先奸后杀。”
再往里走,车轮似乎沉陷了一些,速度慢下来。
空气清馥,蛙声隐隐。喻让怀疑是不是走到了沼地,探身向车窗外张望,轻柔朗澈的晚风徐徐吹动头发,他慢慢睁大了眼睛。
草泽之中,无数萤火被惊起,盈盈袅袅地漂浮着,仿佛从天河倾下来的缭乱星子,或是薄雾里簌簌飘零的结香花。
鳞鳞的光飘到水面上,满池靛影摇晃,地灯的光线都不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