炸得血肉狼藉,尸骸遍地。

喻让感觉到,拉住自己的手松开了。

楚砚反复消化了那句话,僵硬地转过头,看他。

“他说的,是真的吗。”

喻让脑子里天翻地覆,一片空白,没有反应。

楚砚盯着他,拳头捏得更紧,牙槽几乎要摩擦出声响。

“我问你,是真的吗?”

其实只消看喻让的表情,这个问题已经不用被回答。

那个眼神是什么呢。

厌恶,痛恨?

不可置信,还是恶心至极?

喻让想,他没有甩袖离去,可能,还在等一个解释。

于是他张了张嘴。他想说,不是,不是。

却失声了。

楚砚走了。

秋气似冷水寒浸浸地漫上来。

口袋里的戒指像是公主床垫下的豌豆,一小粒,生生硌疼了喻让。

本来,再过会儿,近郊的夜空就会绽开烟花,一朵接着一朵,流动成烂漫绮丽的光海。

他会在盛大的天幕下亲吻楚砚的脸颊,如同给终于私藏的宝贝打下一个戳记。

从今往后,生老病死,穷困富贵,赤绳系定,他们再也不会分离。

温明宴心满意足地看完了闹剧,走到喻让面前,温情脉脉地捧起他的脸。

“因因。”轻柔的吻落在他眼睑上。

“你哭起来好美。”

喻让给阳台上的花浇水,它们枯黄凋敝,该是熬不到下一个春天了。

楚砚已经一个星期没有回来,电话短信都没有回音。

喻让不敢去找他,像一个等待判决的囚犯,捱一天是一天。

其实就算找了,也不知道该对他说些什么。

说我当时还不认识你,我送楚岚章进监狱时并不知道他是你父亲?

就像温明宴那天问的,就算你们早已相爱,你早就知晓楚岚章和楚砚的关系,就会为此放下仇恨吗?

答案是不会。

他永远不会忘记年幼的自己,被锁进不见天日的斗室,四壁挂着音容宛在的相片,而他不吃不睡地临摹一个人的画作;不会忘记昏暗闪烁的煤油灯下,他捧着一张多年前的遗照坐在画架后,忍受男人黏稠犹如毒液的视线;不会忘记他以为一切磨难终将结束的夜晚,躺在篾筐里,尘土劈头盖脸洒到身上的绝望。

更不会忘记时隔多年翻开他那个短命爹上锁的日记时,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他爸爸一生逆来顺受,软弱可欺,或许能够释怀,但他不行。

只是俗言果真不错,冤冤相报,无有竟时。

楚砚是无辜的。

他本该有一个至少看上去美满健全的家庭,书香门第,衣食无忧,而不是家门没落到在外卖画,又遇见自己这么个灾星。

喻让所做的,跟楚岚章又有什么本质区别呢。

伤害已经造成了,像楔入木桩的长钉,即便拔出也会留下无法疗愈的疮疤。

喻让拿了钥匙,去开画室的门。

楚砚给他画的那幅油画,静静立在角落。画上的人稠艳如花,神态婉转间,尽是情动之色。

右下角用刮刀,浅浅刻了他熟悉的那个标记。

棱形复叶,零星花序,一丛灌木,在那个幽暗的斗室却不啻日上扶桑。

也是画了这个的双手,在那个连星星都没有的深夜,把他从地里挖了出来。

脑海里浮晃而出的影像,兀自侵蚀着溺水者仅存的意识。

他想见楚砚了。

这是个几乎不用说服自己的决定,一个小时后,他站到了楚砚工作室的门口。

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