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那时候一样,会在画落款的地方描一丛牡荆当作署名。”

“牡荆?”

“是古书上一种叫‘楚’的灌木。”

温明宴笑了一声,像是带了点对这种文艺爱好者无病呻吟的嘲意。

“因因,凡事不要想当然,你这样就确定了?”

“他给我的感觉,很像。而且之前我也有预感……能频繁去找我的,很可能就是楚岚章的儿子。”

“那你有没有跟他求证呢?”

喻让哑然片刻,才道:“我没问。”

“为什么不问?”

“他跟楚岚章的感情虽然不深,但他很敬仰这个父亲。”喻让语气沉下来,“所以我永远也不会让他知道。”

温明宴若有所思,却没就这个话题纠缠:“就算是他,他也是画画的,你心里没有芥蒂吗?”

“认识他后,我有看心理医生,已经好了……我喜欢他,他给我画画,我只会高兴。”

温明宴听他说起“喜欢”,镜片下的凤目掠过一丝暗色,很快消失不见。

“那他呢,”他精准地拿捏住了喻让的软肋,面上似乎带着兴味,“你说,他不会有芥蒂吗?”

喻让猛地抬起脸,定定地望向他。

温明宴欣赏着他的表情,神色算得上缱绻,仿佛在读一首不会腻烦的小诗。

他太惯于提着傀儡线操控别人的哀乐了。

“因因,过来。”

温明宴微笑着,像是唤刚刚跳下他膝盖的极爱怜的宠物。

喻让僵了一下,垂下目光,看着地面,强迫自己将一直绷紧的肩膀放松下来。

他挪动步伐,走近了几步。

在离温明宴约一米远的地方,慢慢地双膝触地。

温明宴从小就是这样,在营营汲汲的人群中独自悠然坐着,从不会有任何不自在,可但凡想靠近他,就必须保持低一头的姿态。

喻让曾经不乐意这么做小伏低,如今却是第二次给这人跪下。

“你不会告诉他的,是吗?”他的脊背还直着,嗓音有些沙哑,“这对你没什么意义。”

“有没有意义,你说了可不算,”温明宴倾下/身,勾起他的下巴,“再者,就算没有意义,试一试也无妨。”

喻让不想跟他玩言辞游戏,直截道:“怎么样你才能不说。”

温明宴近距离地打量了他一会儿,似笑非笑:“你在跟我谈条件吗?”

他的手轻轻抚上喻让脸侧。

“你别忘了,你还欠着我一件事。赊账的人,好像没资格谈条件。”

“不是在谈条件。”像他了解喻让一样,喻让也明白他的痒处在哪儿。

他敛下全身的棘刺,柔顺的、显现出被完全掌控的姿态。

“我是在求你。”

空气静默少顷。

温明宴松开手,淡淡一笑:“你求人的态度,比起当初可差得远了。”

两人的距离不再那么贴近,但这句话,令氛围变得更加暧昧起来。

似乎回到了年少气盛的时候,烈日穿窗,蝉鸣聒噪,柑橘、薄荷与烟草气息渐淡,被汗意蒸腾进似有若无的麝香里,交织成一个凌乱的下午。

喻让竭力地装作无动于衷,睫毛却像风里的蝴蝶般不安颤动着。

他只能徒劳地重复:“求你。”

温明宴像是觉得无趣了:“这么不情愿,我不说就是了。”

喻让抬头看他,不大相信他居然轻易松口了,还没来得及放下心,就见温明宴的目光落向他身后。

“看,你小男朋友来了。”

喻让怔住,回头,楚砚的身影果然从玻璃幕墙后踱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