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最应该做的,是在一开始就放她离开。
而不是打着“我爱你”的旗号,不择手段地把她强行留在身边。
边察像之前无数次那样,刻意无视了顾双习的不愉,自己哼着小曲儿,把她洗得干干净净、抱回了床上。
临入睡前,他珍惜地抚摸着她的小腹,满怀憧憬地想象着:精子与卵子正在结合,受精卵马上就要着床、他们又会有一个新的孩子。怀着如此美妙的梦想,边察把脸埋进她发间,今夜一定会做个好梦。
顾双习却再次被恐怖感攫住,陷进上次怀孕的不安当中。仿佛她小腹肌肤之下,又埋进一颗不祥的肿块。这样罪恶的、反道德的怪物竟然会出现第二头!
那不像是个孩子,更像是一团混杂着垃圾、血肉与绝望的不明物体,散发出死亡的恶臭。这头怪物就寄生在她的身体里,贪婪地汲取着她的生命力、企图向她索求一份母爱:它甚至还要管她叫“妈妈”。
她想哭而又不敢哭,知道眼泪毫无用处,她什么都做不了。边察想让她做皇后,于是她就成了;边察想让她生孩子,于是她就有了。他的决定必然落到实处,如同言出法随、威力非凡。“顾双习”这个名字确实无法诅咒她、拘束她,可“边察”这个人可以。
就像今夜,以及此前、此后的几千个夜晚,顾双习都被他紧缚于怀,挣脱不得、逃跑不了。他有的是力气和兴趣,陪她玩猫捉老鼠的游戏,也乐得见她历经百般挣扎后,依旧被他牢牢地掌控在手中。
0099 第九十九章 月光(大结局)
他们的女儿出生于下一个秋天。明明是万物走向凋零、衰败的季节,边察却为她敲定了一个与“花”有关的名字:蕊。
同名字契合的是,这位小女儿的确是被当作珍稀花朵、千娇万宠地长大。她眉眼并不肖似边察,更像顾双习,有着线条流畅的眉眼与鼻梁,肤色也随母亲,白皙中透出淡淡绯色。边察因此更为喜爱她,觉得她像极了小时候的双习,出于某种代偿心理,他对这个女儿可谓千依百顺、予取予求。
顾双习的情况却不太好。边蕊是顺产,生产时医生给顾双习做了侧切,尽管术后一直有小心照料、谨慎用药,可她月子期间依然经常因炎症而发烧,妊娠纹亦难以消弭,如爬虫般丑陋地附着在她的腹部,有时她自己从镜中看到,便会忽然间落泪。边察对妻子的眼泪束手无策,即便哄她不难看、很漂亮,她也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光是把他推开、默默往外走。
她不需要他说“漂亮”,这些话语毫无作用,并不能使她的身体愈合如初。即使医院已给她用上最好的药物和手段、令妊娠纹淡化、缩小许多,直至最后几乎肉眼不可见,但顾双习依旧是不快乐的。尽管她还年轻,却已然感受到了生育对女性身体的巨大破坏力。
边察也终于断了生孩子的念想,觉得膝下已有一儿一女,人生美满、不必再有新的孩子,便又去做了结扎。他将这件事说给顾双习听时,她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继续看她手头那本书,仿佛对什么都懒得在乎。
此时此刻,边察竟有些惧怕,怕她一直都是这副样子,像是生命里不再有什么值得期盼的事情,顾双习随时都准备好去死;他甚至隐约开始期待、觉得她不如策划逃跑吧,至少那样的她是生机勃勃、满腔斗志的。
可顾双习犹如丧失全部气力,每天光是早睡早起、吃饭喝水,把她那些书本翻来覆去地看,就连朋友来探望她,她也一律避而不见。整座府邸里,除了边廷可以撬开她的嘴、和顾双习说上几句话,其他人都再难同她有语言交流。
边察别无他法,除去上班,其余时间都如小尾巴般缀在顾双习身边,像打定主意、准备熬到她愿意开口说话。他懂得拿捏她,会抱着边蕊、牵着边廷,请她看一看孩子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