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听寒抬起头,与苏定山四目相对。

几乎一瞬间,他脊柱升起一股凉意。对方的脸色一丝没变,可目光却幽深似寒潭,冷得几乎打颤。

他面色不改,一贯是压着音色,像那向下的眼尾一样,乍一看有冷漠厌世之感:

“苏大将军。”

“崔大人来府上做客,穿得如此别致?”男人并未刻意延长低沉浑厚的声音,可略略的停顿就引人心惊胆战。

姜扶桑不喜欢他这个说话语气,听得皱起眉头,冷眼瞥了他一眼,示意他闭上嘴:“苏定山,扶本公主进去。”

他立刻收回目光,恭敬地扶住她胳膊,低声说:“好。”

姜扶桑走前又向后瞥了一眼崔听寒,对身边的紫衣长裙婢子说:“沐兰,带他去选一间看得上眼的客房。”

苏定山听到这话,扶着她的手一顿,随后如常。

到了前殿,他从翠云手中接过披风为她披上。系前面的系带时,缓缓地低声问:

“公主,您不是去面见陛下了,怎么回来如此之快?而且崔听寒以往并未与公主府深交,您为何今日与他……如此亲近?”

她觉得他问的太多,啰嗦。

拂开他的手,接了香茶,润润喉后才施舍似的吐出几个珠圆玉润的字眼:“本公主何时与他亲近?你这当将军的,竟如此擅长造谣。”

“崔听寒身上披着公主的披风,臣能看出他里面只穿了中衣,并未穿外袍,很不得体。”

他尽量委婉,不让自己的话语显得很不合适。

她吹了吹茶叶,眼也不抬:“不错,就是因为不得体,本公主才要把披风给他。”

“可……”

陌生男人只穿中衣出现在公主的马车里,于情于理都不合适。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两人在马车中……

苏定山心口一窒,不能再想了。

垂下眼睫,不再说什么,一会儿才低声问:“公主要将他纳入房中么?”

“什么?”

姜扶桑端茶的手一顿,挑眉。

与此同时,余三通报请求进入,随后走到苏定山面前,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

她看见他的脸色肉眼可见地缓和。

余三退下后,他诧异地问:“公主,崔听寒被陛下脱帽除衣了?”

“奇耻大辱。”

她漫不经心地评价。

在皇宫看到那人时,对方脸色煞白,木登登往前走着,一副打击到精神恍惚、受尽屈辱后下一刻就要跳江明志的样子。

“你方才是问本公主要纳他入房中?”她放下茶盏,发出清脆的“啪”一声。

摇摇头:“趁人之危不是本公主的作风。”

苏定山点头,顺着她的话说:“臣见他没穿外袍,以为是公主的命令,才出了此言。是臣鲁莽。”

“你以为本公主在马车里逼迫他?”她皱眉,“苏定山,我大病未愈,没有那么多精力在世俗欲望上。况且他相貌平平,我对他没什么兴趣。”

苏定山表情还是那样平静,神情却缱绻了很多,很克制地压在眼底。规矩为她添茶:“若公主需要解欲,臣可以随时侍奉。”

她听着他的话想到这几日的夜,顿时耳根疼,烦躁地说:“下去吧,本公主一个人静静。”

药效很重时,必须要他服侍,可他这个人在这方面过于天赋异禀她吃不消。

想起来就觉得腰酸腿软,一点也不想见到他。

崔听寒选了一间客房,又接了小厮送过来的衣服穿上。

这套衣袍用的粗布麻料,底衣是瑾瑜色,外罩衫则是浅一些的茶色,普通的九品芝麻官也穿得起,像是公主府的下人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