肿来形容,季杭盯着那处青黑色的伤痕定定三秒。从前安寄远因为手术方案同他起了争执,言语犀利转身就走,事后举着外科教材罚跪了整整一夜的那次,膝盖也不曾伤得如此之重。
季杭半蹲下来,手指在髌骨旁轻按两下,原本疏朗的眉峰便忽地皱紧起来,语气微凉:“跪了多久?”
“老师”
“再敢跟我说什么,没多久、不疼、你没事这样的鬼话,我就把你丢到清创室去!”
焦急、心疼、担心的情绪和那天电话里的那句“听到了”如出一辙。
看着季杭眼神里未及隐藏的关心,景朝心底一片苦涩。他明明记得,他的老师记性极好,一个月前的文献、下个季度的会议安排、半年前的手术记录都能说得分毫不差,可为什么将他半个月前的无礼顶撞挑衅质问统统忘掉了呢?那句寒凉刺骨的戳心之问,他自己每每回忆起来都心痛如绞,老师他,真的就这么原谅他的吗?他怎么配?!
“一日三餐地折腾自己,要教多少次才肯长记性?!”季杭嘴上骂得厉害,手上却轻柔得像拍棉花一般,温热的手指触及冰凉的肌肤,宛如处理脑神经般细致小心,“一个星期,每天的步数不能超过8000。”
“可是”
“没有可是。”季杭没抬头,“如果景家的家法包括这个,我自会和景总说的。”
景朝的心脏狠狠一揪,老师真的是无原则地纵容他,纵容到从来极其注重的分寸感与边界意识都可以打折扣。从前面对着景家超负荷的工作量,季杭还只是皱眉头,可这一次,却是切切实实地劝阻了。
原来,在老师心里眼中,他竟还是不该打的
查看过伤痕的程度和深度,季杭蹲下了身子,将调好的药膏挖一些在手心里搓热,手掌便紧紧覆在了人的膝上,“疼就喊出来,强忍着没好处,不用教的吧?”
“嗯。”感觉到自己鼻音粗重,景朝狠狠地往胸腔里吸气,像是想用空气将那浓重的湿气稀释似的,最终也只是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小朝不疼的,真的不疼”
这样的伤,季杭已经很多年没处理过了,手上的力道有些拿捏不准。肿痕有些久了,又是层层叠加上去的,季杭不敢太用力,只得一手托着人的腓肠肌,一手在膝盖上试探着揉,眼看两个膝盖又恢复了血色,季杭却发觉手下的肌肉颤抖得厉害。
“疼?”
疼吗?当然疼。痛入骨髓的疼。景朝却是用力全身力气逼自己扯了扯嘴角,唇内咬出了淡淡的腥甜才将那浅浅的梨窝的露出,“不疼的。”
知道人嘴硬,季杭也不点破,只拉过椅子坐在人身边,敛去语气中的逗趣,诚然道:“那天在手术室是我急躁了,道理没说清楚就乱发脾气,不怪你的。”
“不不不!”景朝哪里受得了这样的话,不顾还挽在膝盖上的裤腿,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哑着嗓子道:“是小朝的错!是小朝误会老师,还和老师赌气,是小朝混账至极!”
“胡说!”季杭最看不得景朝妄自菲薄,一巴掌拍在人腿侧,“不就拌两句嘴嘛,多大点儿事儿就值得你这样?坐下!谁让你乱动的?!”
景朝依言坐下,眼底的悔愧却浓得化不开,只默默垂着头,却听季杭又道:“那些闲言碎语,你不用理,专心做好自己的事,要是敢三心二意,我可要打人的。”
“嗯。”
季杭抬手揉了揉景朝的脑袋,语气依旧是教他打外科结时的耐心温然,“你萧老师就那脾气,说你几句,可不许记仇。”
“是,小朝知道的。”景朝抿了抿唇,心房仿佛被人扎了一个洞,整个胸腔都冰凉凉的,萧南齐这样的性格都伤了心,当时的季杭更是有增无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