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怪了,“在季老师这儿总结得还不够,回家还要继续?”
“嗯。”提起季杭,声音里难免染上了些苍白,“做错事了,当然要总结。”
“那你总结完了能回来了不?”王珺半调侃半认真地道,“季老师的课还没划重点,也不知道他是不是今后就不来了”
“什么意思?”
少年的语气登时慎重严肃起来,吓得王珺一个咯噔,好些才缓过来,“连着两节课都是萧老师代课,你不知道吗?奇怪,我问起原因的时候,萧老师还说你知道呢让我来问你啊。不过我还是比较喜欢季老师,萧老师虽然手术也做得好,但是讲课就像人形褪黑素似的,一开口我就犯困”
女孩儿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不一会便絮絮叨叨抱怨起了医学生的食堂竟然新进了清蒸猪脑。景朝听得断断续续,敏捷的思维已经一刻不停地转了起来
老师停课发生在吴临的事之后,会是巧合吗?照理说临床的事情影响不到医生的教学任务,但季杭每学期起始都会带着景朝去各科老师那儿打招呼的习惯几乎人尽皆知,不论面对年资高低的教师,礼貌而从容的一句“我的学生,请多关照“就把人塞进班里。萧老师即是说自己知道老师被停课的原因,那还能是因为什么原因?自己的举动到底在科室里造成了多大的风波?明明是吴临不合规矩为什么反而像是老师被抓住了把柄?
一个个令人颤栗的假设在脑海中由零化整,又一次次被胆小又懦弱的灵魂推翻,直至景朝再想不出其他可以供他继续蜷缩在躯壳里掩耳盗铃的借口
“我要回学校。”
不是想,是“要”。
摁下挂断键,少年的话音稳稳从嘴里泄出。声音不大,吐字却是无比清晰坚定的,字字铿锵。
景臻脸色一沉,语气蓦地冷了,“看来是真的不长记性。”
景朝垂落的眼神缓缓上移,却是下意识朝着床头的男人看去,可还来不及交换任何信息,景臻嘴里如削尖的冰块似的话音便兜头坠了下来,“你在跟谁说话?”
“二叔”心尖蓦然一颤,景朝调整视线向景臻望去,目光里一片诚然,“二叔,小朝想回学校了。”
“回去做什么?”
景臻只冷冷给了他一个没有情绪的眼神,“你老师尽心尽力地教你,这样倨傲的性子,为了你都能弯腰赔笑,到头来,却被自己花了那么多心思的学生当众反驳顶撞,惹了一身麻烦。”
说着竟在嘴边晕起了一抹哂笑,“景朝,你回去做什么?”
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在父亲这里一顿家法便过去的事情,让二叔知道了,那每一丝每一厘的小心思都会被拿出来反复鞭策,血淋淋地曝晒在阳光下。时而确实能化解他的委屈,时而却也能加固他的自责。
少年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小朝会改的。”
“改?”景臻依旧淡淡的,“第一年没有处方权在抢救时用其他医生的账号违规下医嘱,大二的时候进了季主任的课题组拿自己的零花钱给组里做科研资金,大三跟着老师出门诊,因为患者态度不好跟人吵架吵到需要保安出面的,一直到这次直接当众叫你老师下不来台”
景臻的口气越来越严厉,俨然从劝诫变为斥责,“不论是口头训斥,罚你自己写标书申基金,还是板子上身,你老师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尽力引导你从一个规则制定者过渡到规则尊崇者。季主任能理解你的成长背景,你做什么改变了?还有半年就毕业了,到现在还在犯那么不知所谓的错!”
屋内的空气瞬间变得又粘又重,湿答答得堵在人心口。
扎着输液针的手不禁一握,景至拧着眉头轻叹了口气,“臻儿”
景至很久不这么叫人了,这两个字下蕴藏的妥协叫谁都听得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