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句从未从景朝口中说出过的话。在场一坐一站的两人都怔了。
委屈也好,苛责也罢,若是真真正正的知错认错就更不用说了,哪次景朝不是老老实实规规矩矩地受下该他受的惩罚。打得再狠,咬碎了一口牙也要凭借着强大的意志力坚持下去,哪怕是带有求饶讨巧色彩的语气词都不敢有一个。
景至是有些动容了的,望着儿子的眼神更多了几分难以捉摸。忽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三四步走到少年身边骤然提起他手里的藤条,扬手就是迅猛而狠戾的三下,连击在少年坚挺的背脊上。
景朝吃痛地攥紧拳头,藤条到了景至手里,竟犹如一道道刀锋划开在身后,还来不及思考,耳边继而炸开了父亲冒着火的声音,“不是觉得你小叔姓方而你姓景,所以他可以而你不可以吗!?人就在你面前,怎么不问了!?”
宛如一颗深埋在脑海里的定时炸弹轰然炸响,整个世界都为之颤动。方舟一脸愕然得将目光从面沉入水的景至身上落到少年深深蹙起的眉宇和微微合起的眼眸上,他感受到了那每个毛孔都在向外散出的歉意,可脑海里的轰隆隆余音还是不停的在环绕。
嗖啪!嗖啪!嗖啪!
划破空气的声音干脆沉冷,惯风斜着抽在景朝身后,结实而坚韧的藤条在他背脊上炸出轻脆的厉响,伴随着父亲冰冷的语声,“最后一次机会。自己问,一个字不许差。”
纵然是隔着一层质地优良的衬衫,这六下也必然带起了六道高肿的红楞。这么分散均匀的打法,寥寥六下,景朝却觉得自己整片后背都像是被点着了似的火辣辣的,疼痛汇聚在脊柱一路向上袭至大脑皮层。可是他也明白,这张最后通牒,已经是景至心软了。
于是,抖着唇齿,颤着嗓音,紧紧攥着双拳,五脏六腑都被拧在一起,每一个字都像是被碾压过似的扁平无力,“为什么小叔可以学医而我不行,是因为小叔姓方而我姓景吗?”
这一句话好似耗费了他所有精力,少年的眼里看不见往日的神采,泛红的眸子竟有几分空洞地抬起,询问的目光看向景至,却只听后者淡淡道,“继续。”
景朝木然,他十六年的人生中从未如此刻这般难堪过,他分明听见了自己小小心脏被挤压变形的声音,分明看见了小叔在听到这句话后眼底的紊乱情绪,分明感受到了大脑像是被一个高能抽吸机抽成了真空状态,可是
“为什么小叔可以学医而我不行,是因为小叔姓方而我姓景吗?”
“为什么小叔可以学医而我不行,是因为小叔姓方而我姓景吗?”
可是,他明白这是惩罚。自己犯的错,若是连面对的勇气都没有,又何来忏悔。
如此,他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仿佛是机器人口中预录好的片段似的,低低缓缓,平波灩灩。就是这样波澜不惊的语气,正在方舟心中掀起狂风骤雨。
为什么?
记忆蓦然将他拉回十八年前的那个夏天,那个张扬桀骜的自己单肩背包走入景家的模样。他搬进来那天景升鸿并不在家,家里就只有那个单手挎着自己肩膀的二哥,和站在楼梯口一脸面无表情的大哥。晃眼间那么多年,他毕业工作成家,辗转在繁忙生活中再回头,二哥依旧会勾住自己的脖子凑近耳朵说悄悄话,大哥依旧还是同十八年前如出一辙的面无表情。可是此刻,他却早已深深明白了这面无表情下,无声无息却恢弘而深沉的爱意。
他为什么可以无关姓氏,只因为他是弟弟,被哥哥强势而霸道地回护着。
景臻当时是瞒着大哥替他递交了医学院的申请的,方舟依稀记得二哥提着藤条去请罚的时候自己趴在门边偷听却被当场戳穿的窘迫样。那是他到景家后,头一次见景至对二哥流露出失望的表情来,当时不甚理解,很久以后才明白,当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