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这趟是来对了,”邝夫人大概是心情也不好,脸上涂了脂粉也遮不住黯沉,笑容很勉强,“二少爷是很稳妥的,你不要怪他。我们老爷虽然在朝廷做官,但在香港人生地不熟,全仰赖二少爷替我们把事情都安排得妥妥当当,我真是感激不尽。”
于太太见事情已经没有转圜,憋着满肚子的火气坐了一会,邝夫人端起茶要送客了,于太太还不甘心,起身时,又问了一句:“我还想再看邝小姐,不知道……”
邝夫人不肯,“她也不舍得离家,这一路上哭哭啼啼的,人又瘦,又没有精神,怕失礼,还是不让她见客了。”嘴上说着感激慎年帮忙,但到底是亲生的女儿被退亲,那股压抑许久的怨气快冲到脸上了。
于太太只好告辞,走出客房,外头卢氏还在跟邝家的使女们唧唧喳喳的说话,想要打听邝小姐的行踪,于太太慢慢走到卢氏面前,脚下险些踩空了台阶,卢氏忙将于太太扶住。
于太太反手将她抓住,手掌冰冷的。卢氏才察觉不对,于太太咬着牙道:“慎年去哪了?”
慎年接邝家人到上海后,只回于府打了个转,就没再露面,卢氏疑惑地笑道:“一个二弟,一个邝小姐,都不见人影,莫非两个人去约会了?”
这个玩笑太不合时宜了。于太太没好气,打断她道:“你说慎年在外头有女人了,是听谁说的?”
“这,”卢氏有些尴尬,“我自己瞎琢磨的……”
于太太甩开她,径自下楼去了。到宴客的时候,卢氏原本是依照于太太的心情,特地选最清静的贵宾厅,哪知邝家的女眷们不肯抛头露面,都在客房里用饭,只有邝夫人略微坐了坐,被仆妇搀扶着离席了。
偌大的厅里,除了饭店的男仆,就只有于家的几个主人,好没意思地对着满桌的山珍海味。
康年兄弟是前后脚到的礼查饭店。康年还特地换了便服,进门一瞧,奇道:“我还当我来晚了,怎么还不开席?”
卢氏瞪他一眼,嗔道:“都吃过了。”一面悄悄地去观察慎年和于太太两人的面色。
康年还不明就地,将慎年一指,笑道:“我是无关紧要的,怎么这个唱主角的也缺席了?虽然邝夫人不要张扬,但也不好这样失礼呀。”
慎年说是才从银行忙完事情过来,他也是自汉阳到上海一路马不停蹄,但不比邝家人那样萎靡不振,慎年是衬衫西裤,潇洒极了。他神色如常,笑道:“我算什么主角?”对邝夫人的提前离席也不惊讶,将菜式扫了一眼,说:“大嫂点的菜这么素?给妈降火气吗?”
卢氏不知道他这是装糊涂呢,还是胆子大。她暗暗地吐舌头,使劲将扇子摇了摇,扭头去看外头灿烈的秋阳,说:“十月了!还是这么热。”
“都坐下吃饭。”于太太没有当众发作。她脸上看不出喜怒,把一双筷子拈了起来,“难得咱们一家人聚得这样齐。”
卢氏笑道:“只会差了小妹。”她念了许久,有心要尝尝饭店里的番菜和香槟,但不敢这会再触于太太的逆鳞。本是兴兴头头来,一顿饭却吃得没滋没味,正左顾右盼,见一个穿绉纱掐腰素袍的女学生站在门口,蓬松的头发也不挽髻,也不结辫,只用缎带束了一把,正若有所思地看着围桌而坐的于家人。这对卢氏可不啻意外之喜,她定睛将对方端详了几眼,放下筷子来迎她:“说曹操曹操就到。竟然是小妹,我险些没认出来。”
令年笑道:“这才几个月,我要是去几年,大嫂别说不认人,恐怕门都不让我进了。”
卢氏道:“你有什么事值得去几年的?那除非是出门子了。等你嫁了贵婿,做了诰命夫人,我跪下磕头都来不及,还敢拦你的门?”
她们姑嫂一番唇枪舌剑,把众人的心事都搅散了,便把邝家的种种反常之处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