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菊心里大致明白了,接着说道:“表字叫做光甫,进总号前,在报关行当过一年的学徒,学了几句洋文,也会算账,管事说,二少爷常和外国银行打交道,就要这样的,所以叫小的以后就跟着二少爷。”
管家早听说了宝菊的事迹,便笑道:“太太,你别看他年纪不大,本事大着呢,才来三个月,就把一些陈年的旧账收回来了,巡捕房的童督查都夸他胆子大。”
何妈不住地打量宝菊,童秀生的威名,她在溪口老家也听过,只不知道童秀生曾和令年有些渊源,便吐舌头道:“你这小阿弟,本领是真大!”她转头对于太太道:“听说这童督查在上海跺一跺脚,地皮都要震的,什么青帮红帮咧,小刀会咧,斧头帮咧,都乖乖听他的,但凡谁家出点事,他总是第一个知道,又破过许多人命案……”
何妈是为着朱宝驹的缘故,想要留下吴宝菊,说起话来滔滔不绝,于太太不想听,便截过话头,径直问宝菊:“还有表字,你家里是读书人家吗?看你年纪也不大,怎么不读书好做官,早早就出来做工了?”
宝菊道:“先父在镇江时,是有功名的,后来想要学人做点小生意,不意都赔了,先母后来也病故了,小人十六岁便来上海讨生活了。”
何妈用手帕抹眼睛,“可怜哦。”
“怎么也没有亲戚帮扶吗?”于太太也颇感慨,“娶媳妇了没有?”
宝菊有些腼腆地笑道:“小人能养活自己就不坏了,这个先不急。”
于太太点头道:“你孤身一个人,又要做工,还要管家。庄子上事情做得人人夸赞,把自己也打理得干净体面,可见是个聪明勤奋的人,不会穷一辈子的。”
何妈陪着笑道:“太太,他自个儿在外头赁房子住,也没个人给操持家里,不如叫他来府里住,多一张嘴吃饭,不费什么的,也方便二少爷使唤。”
于太太说也好,给他加了五块钱工钱,叫他这就回去搬家,宝菊忙磕了头,“多谢太太,”还特地对何妈也作了个揖,“多谢何大姐。”
一声大姐,把何妈叫得老脸微红,她又对于太太道:“叫他吃了饭再去搬家吧,也省一顿饭钱!”
于太太笑了,说:“那你一会领你这小阿弟去吃饭,再带他认认人。”
在何妈眼里,大抵只有于太太和几位少爷小姐算人,底下的都不算人。她立即热情地招呼起来了:“大少爷你是见过的,二少爷这会出门了,呶,那书房里是我们三小姐。”
宝菊顺着何妈的目光往书房一望,见一个白衣黑裙的窈窕身影背对着客厅,正低头看琴谱。宝菊还当她是令年,便点头哈腰,叫声三小姐。
对方却置若罔闻。宝菊早就见识过了令年的盛气凌人,也不稀奇,唤了一声,便垂手静等吩咐。
何妈道:“太太,开饭吧?”等于太太点头,便对宝菊招手:“你跟我来。”领着宝菊去了厨房。
于太太唤了两声令年,也没人应,正奇怪,阿玉笑着走过来,说道:“我刚才一走进去,还当小姐不见了,原来她窝在那沙发里睡着了,丢下程小姐自己弹琴。”
于太太啼笑皆非,亲自走去书房,把令年拽了起来,见她脸颊上还有个硌的红印,辫子也散了,便笑道:“夜里不睡,白天不醒,有你这样待客的吗?”便叫她回房里去梳洗。
她母女在沙发上喁喁低语,觅棠突然回过神来,说道:“于太太,我先回去了。”不顾于太太留饭,说家里有事,只把洋文课本留下,便告辞了。
她走得飞快,等出了于府,脚步却慢了下来,不顾旁边招徕生意的车夫,只顾低头想着心事,这时有两名于府的听差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说道:“程小姐,太太请你回去。”
觅棠心里有鬼,冷不丁听到这话,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