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3 / 5)

何妈惊讶地说:“不回去,我去哪呢?”她把床边那个原封不动的包袱望着见了朱宝驹,只顾着发愣,做好的鞋和衣裳也没来得及给他。现在一想,其实完全不合身,因为她记忆中的朱宝驹,是一个身量蛮高、手大脚大的男人,何妈是不肯承认自己的记忆有误,只疑心美国的水土不好,怎么把那样一个好好的年轻人,变成了现在这个畏缩麻木的样子呢?何妈脸上呆呆的,说:“我原本就说,来美国,只是跟他说几句话,现在话也说了,还不回去吗?他是不记得我了,我看他,也跟以前是两个人了,非要生拉硬拽的一起过日子,我还看不上他呢。只是心里念了几十年,真和我亲兄弟差不多了,好歹知道他是个什么下场,回去也放点心。要是亲戚问起来,我就说他在这很好,发财了,娶了老婆,生了一群男男女女,有白的黑的,黄的紫的……”扑哧一笑,又把一颗眼泪滚下来了。

何妈不肯走,林太太也很乐意有她作伴,因此慎年和令年只在金山待了一天,便转乘火车,前往东岸。横跨美洲大陆,途中的景色常常变幻,森林湖泊、雪山沙漠,依次都经过了,好在有卧铺车厢,车上的乘客和男仆,也不像在云南的火车上那样,天不明便把炉子铫子、孩子狗子作弄得哐啷啷、呜哇哇乱响。车厢门一合,不易听到外头的动静。车厢里有床,小圆桌,靠窗是一个短沙发,底下铺着一块绒地毯。慎年走过去一看,桌上留了一壶咖啡,一盒糖,一盏牛奶,还是温热的。令年兴致勃勃地吃了一块糖,说:“这火车的布置,还跟好些年前一样,只是没有人来送你一个发条小火车。”

慎年说:“你想要的话,也可以下车买一个。”

令年摇头。慎年靠在床头,闭目养神,隔了一会再睁眼,见令年坐在沙发上,朝车窗内外望着。被慎年一唤,她回过神来,说:“我在想我们小时候坐火车的情形。”

慎年道:“我也在想之前火车上的情形,不过那是云南的火车。”

令年瞟他一眼,把头扭到一边,两腿在呢裙下并拢,正襟危坐。

慎年说:“你不困吗?”

令年说:“我不困。”没有忍住,把脸转过来,说:“你怎么还不走?”

慎年笑道:“你不困,我可困了。”往床上一躺,转过身去作势就要睡觉。令年试探着走过来,皮鞋跟踩在绒地毯上,丁点声音也没有,他却好像背后长眼睛一样,不等令年弯腰,便将她手臂一捉,拖到了自己身上。令年撑起胳膊,手指在他脸上一戳,小声说:“你走呀,我跟何妈挤了一路,早就受够了,你又来挤我。”

慎年道:“我又不打呼噜,你怕什么?”他微笑着看着令年,抚摸了一会她的头发,目光盘旋了一会,落在她含笑的双唇上,慎年身体一转,把她放在床上,含住她的嘴唇吻了一会,手把令年的领口才解开,男仆便在外头轻轻地叩门了,提醒说:正在经过内华达山,这里的山脉非常壮丽,火车减速,乘客可以稍微打开一会车窗。慎年两人这样极近地对视了片刻,等男仆走开,外头逐渐响起脚步声,慎年笑一笑,把她放开了,换做他走下来,坐在沙发上,注视着外头绵延的山脉。火车在塞拉岭山间穿梭,慎年忽然说:“你知道吗,有数以千计的华工死在这了这段铁路轨道上。曾经有上万的温州人、福州人坐船从香港到了金山,我只知道一个何妈,找到了一个朱宝驹。”他看着令年,“所以,你知道我回国后,对着大哥,有时候感到很失望。”

令年对于康年,当然不好随便去评论。她说:“我以为,我是一个悲观主义者,凡事都习惯从坏处去揣测,而你好像不论面对怎样的难事,都有法子和信心去克服。”

慎年微笑道:“你以为我是个盲目的乐观主义者吗?那未免太傻了。只是有些事情我不愿意轻易得放弃它。假如人的意志能够改变一切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