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2 / 5)

。”

何妈揣着心事,嘟囔道:“现在是民国政府了,不打毛子了。”

林老板道:“那些人真把太后和皇上逼退位了吗?是杀头了,还是流放了哇?”

何妈道:“没杀头,也没流放,还在京城里住着。”

林老板道:“还是咱们中国人仁义呀。”

林太太对何妈道:“那个女人,年纪比你还小些,不到四十岁,也常去看朱兄弟,说:她愿意等,以后朱兄弟老了,她伺候他。你要是愿意,我就领她来见你。你不要不好意思,你是大,她是小哩。”

别人尚不怎么样,何妈立时明白过来了。原来是个老妓|女,为了她,朱宝驹差点把命送了,难道是为了她“仁义”吗?何妈脸色严肃了,摇头道:“阿姊,你们不要跟人家说我来了。”又催促林老板道:“能去班房里看人了吗?”

有公使馆的证明,何秀是朱宝驹的家眷,允许探监,令年便留在了参赞官的官邸,林老板带了慎年和何妈来到监狱。何妈是生平初次进班房,两只手把包袱边攥得死紧,只听见洋人叽里咕噜的,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在议论自己呢?或是商量着要给朱宝驹拶手指,带行枷呢?她没心思问林老板,两眼把那铁栅栏围成的窗子盯着。耳朵里听见鞋底子在地上拖得刺拉拉响,何妈忙站起身,她先瞧见的是两个人高马大的洋狱卒,然后才是一个盘着辫子的小个子男人。好在他没有戴行枷,只有手上和脚脖子上拴着铁链,所以走起路来,慢吞吞拖着步子。何妈留神去看,这哪是朱宝驹呢?瘦条条的脸盘,两个半闭半睁的眼睛,半点神采也没有,他只是狐疑地打量着她,没有张嘴,看不出来牙口好不好,可耳朵旁边,的确是有个拴马桩!何妈把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她就想问他一句话:“宝驹哥,你还认识我吗?”

这个陌生的朱宝驹瞅着她,把头摇一摇。

何妈想:难道我老了吗?可林家的阿姊不是一眼就把我认出来了吗?她又满怀期望地提醒道:“我是阿秀呀,咱们……你……我,”她手足无措,说:“我小时候,差点掉进河里淹死,你不记得何秀吗?小阿秀?是你没过门的女人呀!”

朱宝驹仍是摇头,平板板的一张脸。何妈想过,他死了,或残了,可没想到,他不记得她!他简直是一个死人的魂,稀里糊涂过完了上一辈子,喝了孟婆汤,还没等来转世投胎的命令。一左一右,站得直挺挺、脸煞白的洋狱卒,分明是牛头马面呀,何妈看着他们伸出鸡爪子似的手,把朱宝驹一拽,顿时心生恐惧,牛头马面要把朱宝驹的魂拘走了!何妈眼前一黑,慎年把她撑住了。

回到茶馆,林太太叫何妈在床上倚着,给她煎了一碗滚烫的茯神茶。令年掀开帘子进来,目光在何妈脸上盘旋了一会,坐在床边,顽皮地笑道:“见到人了?还那么俊吗?”

何妈笑不出来,说:“唉,俊什么呀?又老,又丑。”扪心一想,自上海来到金山,担惊受怕,心也提在嗓子眼,值什么呢?这会,一颗心像掉在了酱缸里,又酸,又苦。用手绢把眼睛拭着,何妈问:“二少爷说,从这到四老爷那,得多久呢?”

令年道:“坐火车,要半个月。你想在金山多待一阵吗?”

何妈把令年拉着,她那手,在去监狱的路上就打着颤,捧了一会茶碗,稳当了,也有热气了,人还没精打采的,说:“小姐,我思前想后的,跟你商量看看,要不,我就不去四老爷那了,就在林阿姊这住着等你。回去不也得从这上船吗?一想还要坐半个月的火车,我这腿就直打颤,到时候病倒了,拖累你。”

据林老板的消息,大抵还有一两个月,朱宝驹就要见庭了。令年知道,何妈是一定要守在金山,等到宣判,才肯甘心。她稍一犹豫,说:“何妈,如果朱宝驹只要几年就放出来了,你还跟我回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