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年转头看她,微笑道:“你怎么这样想?我只是想,我们见一面太难了,在一起多待一会总是好的。”好似猜到了她心中所想,他又说:“至于杨金奎要来还是要去,我并没有放在心上。”
车子走了一阵,慎年忽道:“杨金奎在湖南剿匪,只停了几天,他转道去了云南。”
令年有些意外,不禁自语道:“他又在搞什么鬼?”
慎年漫不经心,说:“他在云南,不是还有个老婆和儿子吗?”
令年没有吭声,过了一会,转头看着慎年。他的额头、鼻子,都隐没在朦胧的夜色里。和康年的随和不同,他在沉默时,习惯蹙眉,是张冷淡和严肃的面孔。令年听到他和黄炳光在签押房的零星对话,那个念头便萦绕在心头,不禁问道:“那个女人真的失踪了吗?”
慎年也心不在焉,随口道:“哪个女人?”
令年道:“杜杏香,棋盘街,你和我一起见过的。”
慎年“嗯”一声,并不多言。
令年又说:“她那时对我很好的。”
慎年道:“一面之缘而已,你并不知道她是什么人。她跟了童秀生很多年,手里东西不少。”停了一时,往令年脸上一瞟,见她神色肃然,他笑一笑,说:“你以为她死了吗?黄炳光不是那种心狠手辣的人。”车驶入了于府,门口有带枪的陌生士兵把守,厅里灯光如昼,刺得令年不禁将脸别了过去,慎年也一哂,说:“好大的阵仗。”
第102章
于家的厅堂里,早已备好了接风宴,只是客未到齐,暂且虚席以待。当初杨廷襄上门,在众人眼里,不过是个乡下来的粗人,似乎还有打家劫舍的前科,面子上敷衍过去,也就够了,如今今非昔比,一为娇客临门,二为将军凯旋,私下还有雪中送炭的恩情,连康年也不得不挂起满脸的笑容,请他到旁边的小会客室稍坐用茶。只是这个人到底不改浅薄粗俗的本性,一盏茶下来,只顾着自吹自擂,听得康年苦不堪言,而卢氏呢,心知令年夫妇感情不睦,怕她是有意地要让这姓杨的坐冷板凳,便把脸别过去,不断地跟听差使眼色,意思让他去催一催三小姐,恰巧这时听到外头的招呼声,两位男女主人一起松了口气,说道:“回来了!”话犹未落,慎年兄妹便一齐走了进来。卢氏怕令年要逃走似的,两手将她肩膀一按,身体一转,笑道:“小妹,你看这是谁?”
这杨廷襄下了火车,便直奔于家,此刻还穿着戎装,两个鬓角剃的又短又整齐,只看外表,真有些英姿勃发的气质。他也摆出一副体面文明的姿态,先同慎年握了握手,又把手往令年面前一伸,含笑道:“太太,你好。”令年手指同他略微碰了一碰,算作回应,扭头便往厅堂里去了。
众人依次落座,康年自然是占据了主人位,左手杨廷襄,右手慎年,卢氏将令年按在杨廷襄身边坐了,自己则站在席口,指使婢女来添茶酒。纷乱稍歇,康年把酒杯拿在手上,说道:“杨军长……”卢氏忙道:“是妹夫。”康年一顿,改了口,“廷襄弟,我……”这个我字才说到一半,又被杨廷襄打断,他将康年手腕一按,说道:“等一等。”冲卫兵将下巴一抬,那卫兵便走了出去。
众人尚在疑惑,只当他自湖南带了什么特产土仪,不多时,见那卫兵去而复返,身边伴着一个八九岁的男孩子,穿的洋布褂子,束腿裤子,尚未剃头,还留着乌黑的长辫子,一双英气的浓眉毛,眼睛里可是冷冷的,把众人一扫,然后望着杨廷襄,没有吭声。
杨廷襄满脸的笑容,把那男孩子领过来,先往康年跟前一推,教他道:“叫大舅。”男孩子还算听他的话,叫了声大舅,杨廷襄再把他往前一推,眼睛看着慎年,笑笑的,说:“这一个,是最疼你的了叫二舅。”这孩子不明所以,又叫声二舅,然后,杨廷襄将对面的令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