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1 / 4)

汤普生又问:“是当满清逊帝的兵,南京政府的兵,还是哪一位地方总督的兵?”

令年道:“他的上峰是上海督军府的窦大帅。”

汤普生面露狡黠,说:“那么他是一位保袁党啰?”

令年不想他一个洋人,却对国内的时事这样了然于胸,她故作糊涂道:“我不知道什么是保袁党。”

汤普生道:“有反对党,那自然就有保袁党。”

令年微笑道:“这我就不懂得了。”

汤普生便下了评断,说:“杨太太,你是个聪明人啦。政治这种事情,是很无聊,兼且危险的。我建议我们还是不要太关注它。”遂叫听差进来,只收他一个铜板,让他把茶房里的报纸都收走,拿回家糊墙用。

半月之后,逢休息日,令年要回于家,因为杨廷襄近日都不在上海,宅子里空寂寂,他的姨太太玉珠也甚觉无趣,便跟着令年一道,来向于太太和大少奶奶请安。这时于家后院的水塘已经覆满了荷叶,廊檐下的水缸里也栽的荷花,于太太正和大少奶奶在水缸边看金鱼,玉珠走上来鞠躬,说道:“太太,大少奶奶,耐好噶?”

于太太见她也是个清秀斯文的女子,又出身上海本分人家,在令年身后亦步亦趋,俯首帖耳,她心里倒不反感,也笑着说声“耐好”,叫使女给客人奉茶。玉珠又问大少爷、二少爷安,卢氏道:大少爷在衙门,二少爷在银行。令年这时特意去看于太太和大少奶奶的脸色,二人都无异样,才知道原来银行里的事情,她们都被蒙在鼓里,只能将疑窦都按捺住,对于太太道:“妈,我想吃芝麻猪油馅的汤团,不知有没有?”

“有,怎么没有?”于太太叫厨房去下汤团来给令年和玉珠吃,将令年脸颊一端详,说:“瘦了。”

卢氏嗔道:“每次回来都饥肠辘辘的,莫非是姑爷不给你饭吃吗?”等令年将两只汤团吃完,见玉珠还在翘着手指,捏了小匙,挑碟子里的冰镇海胆吃,便笑着对于太太使个眼色,嘱咐使女道:“伺候姨奶奶吃饭。”而后将令年的手轻轻一捏,耳语道:“你跟我来。”将令年领到于太太的房里,笑道:“你再不来,我要让人去请你了。你忘了咱们那天说的话了吗?”

令年心里已经猜到几分,脸上只笑道:“咱们说过许多话,我不知道是哪一句?”

卢氏将她肩膀一按,命她坐在雕花椅里,说:“你坐着就是了。”这时使女也打起帘子,领着一个胡子花白的老中医走进来,卢氏道:“这位老先生也是妇科圣手了……”那老中医忙道:岂敢岂敢。卢氏道:“本来今天是给妈看诊的,正好碰上我们姑奶奶回来,就请给我们姑奶奶也看一看。”

那老中医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既然是年轻的姑奶奶,自然是看孕相了,忙垂首低眉他是在豪门世家里走惯了的,因此过于得注重体统,先问姑奶奶是否要移驾去榻上,又问要不要设屏风,令年都说不必,老中医便说:得罪、得罪,领命在另一侧的椅子里坐了,隔着案几,请令年将手腕伸出来,给他诊脉。

卢氏在旁屏气凝神地瞧了一会,不得其意,又见老中医要询问房事,便携了使女,悄悄退了出去。

令年见那老中医十分地严肃,便略微答了几句,多是语焉不详。老中医已经习惯了,便听了脉,看了脸色,自己走去一边,提起笔来,攒眉思索。令年任由他去斟酌,自己在房里踱了几步,走至门首。于太太这间卧房,亦是套间,外头设着屏风、坐榻,近年又添一座佛龛,被低垂的缎帘掩着。使女们都已经屏退了,唯有于太太与大少奶奶在坐榻上低声说话,只听于太太道:“你同康年说的那个话,怎么不同我说哩?我倒想听一听。”

大少奶奶奇道:“什么话?”

于太太道:“你说慎年和阿婉的那个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