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梁溱便微微颔首:“如此,你也早点歇息,秋节安康。”
奉安忙合手道:“秋节安康。”
等奉安退下,梁溱便坐在桌前百无聊赖地听雨、吃糕饼。吃完定睛一看,剩的都是杜瞻喜欢的酸甜口味的月饼。
“真是魔怔了,吃个月饼也不消停。”他苦笑着扶额,又掩耳盗铃地吃了一个石榴味儿的,才觉得空虚之感有所缓解。
罢了,还是早些睡吧。
然而,夜雨绵绵,扰人清梦,梁溱没睡一会儿又醒转过来,如此竟睡不着了。他披上一件薄衫,推开房门,漫天浓雾弥漫,伸手不见五指。
现在是什么时候,竟然会起这么大的雾。梁溱恍惚了一瞬,天上便下起雪来,一片片地落在地上,倏尔大雪便没过了脚踝。他觉得冰雪像针一样捻进肌肤,极冷,刺骨,然而有一团火从肺腑点起来,在喉间熊熊而燃他没能喊出那个名字。
梁溱心中没有方向,千岩万转,前路难测,可脚下的土地在变换,他在向前狂奔。浓雾散开,氤氲的水汽退去,眼前浮现三座青山,势拔岱宗,浩然而立。他知道他要找的人就在第三座山后。
梁溱走到第一座青山前,便见其訇然而开,仿佛被一把锋利的剑从中间劈开,两侧的岩石颓唐地倒下去,化为脚下的尘泥。
他如履平地般走过,又来到第二座青山前,山路蜿蜒崎岖,他费尽功夫才绕到第三座山前。远远便看见一个人从山上滚下来,跌进无尽的冰雪里。
梁溱心急如焚地向他奔去,把他从雪里刨出来,那人两肩几乎碎了,像是被马蹄迅疾地碾过,血肉模糊地委顿在地。泛着热气的鲜血从肩上一直淌到腰间,将冰融成血水。梁溱小心翼翼地扶着他,动作极轻地伸手抚过他的额头,他的手冻得像冰,可那人却似是发了高烧一般全身滚烫。
梁溱颤抖着捂住他的伤口,想要把他喊醒,让他撑住,可那名字在喉中哽咽了几圈,硬是说不出口。
周围本来阒然无声,此时却又响起夜雨细细簌簌的声响,梁溱觉得迷茫,仔细倾耳去听,便猛然惊醒过来。
他惊魂未定地坐起身,急促地呼吸着,终于吐出肺腑间的一口浊气。
他偏头想喝口水,却看见一个人影临窗而坐。他穿着光泽的长皮靴,再上是一件对襟束腰的蓝白色缎面长衫, 袖口滚了一圈白毛。那人没有戴冠,只将头发合成一束,在发尾处旋了一枚翠玉发饰,挂在左肩上。
杜瞻正在吃案上的月饼,细细簌簌的声音原来不是夜雨。
“难道不是给我留的吗?”杜瞻听见动静便转过脸,对上梁溱错愕的表情,弯起眼睛笑道,说完还点了点食盒,“石榴味的,少了一个。”
第25章 计省
梁溱不敢眨眼地看着他,月光皎然,落在他乌黑的发丝上,如积雪,如流金,顺流而下,搁浅在他不染微尘的衣肩。
雪地里的人影和眼前渐渐重合,仿佛无声的确认,梁溱这才清晰地感受到前尘已是一场旧梦了。
他地眼睫轻微地颤动,才发现眼睛酸涩,几欲落泪。
杜瞻走上前来,指尖在他眼下蹭过,好像要替他拭去本就不存在的泪珠。杜瞻并不问他怎么了,只是轻柔地将他拥入怀中,胸膛紧紧挨着,梁溱只觉被贴住得肌肤一片滚烫,耳朵也跟着烫,呼吸间是没闻过的沁人的冷香。
“双涣,秋节安康。”
梁溱晕晕乎乎地问:“你怎么来了?”
杜瞻极自然地道:“我来与你团圆。”
“想我了吗?”他一边问,双手毫不收敛地伸进他贴身的衣服,在腰身处揩了一把油。
梁溱呼吸都有点乱,诚实道:“想。”
“你好像消瘦了一些。”杜瞻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