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带兵攻打过南夏的边境,战场上有很多怨气,他也吃掉了很多。
但这世间,仿佛从来没有林疏这个人存在过。
他在某个深夜里看着下属呈上来的文书,忽然感到一阵遥远的空茫。
他不知道。
他所有清晰的记忆开始于被林疏赋予人身的那一刻,他不知道林疏何时出生,家在哪里,也不知道他曾经经历过什么。
他去看过几次小凤凰。
小凤凰在练刀,拿着同悲。
刀的秉性从来不平和,他见不得主人拿别的刀,想现身毁掉,看到小凤凰认真拭刀的样子,又忍住了。
他的神魂日益混乱和虚弱着,靠无数温补神魂的药材维持着形体,下令让下属四处寻访《长相思》后,便陷入断断续续的闭关中。
功力,他已经不需要了,闭关不见人的时候,思绪纷繁,往事扑面而来。
他总是梦回那一天的夜晚,梦见那个亭中赏墨的诗痴。
那一句话,他竟记了很多年。
他抬头望向塔顶的弦月。
此时,此夜,此月茫茫天地,他知道这月不仅照着他,还照着那个人,那个他无从觅得影踪的人。
而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
他又咳起来,肺腑中的剧痛,二十年如一日。
他忽然想,我改主意了。
他想要一个没有往事的世界。
他用巫法渗入人的神魂,剥去悲苦,怨恨,这人一辈子,就永远活在欢喜中。他又想起那条时间河流的构造,年复一年,生生创出了一个世界来。
但终究不是人间,假如拿到八本秘籍,夺了天道的气运,他的极乐之国,就是真的世界了。
等到那一天,等到那一天……
他要做什么?
他不知道,或者,不想承认那一点隐秘的向往。
大巫死的那一天,他跪在他床前。
老人气若游丝,问他,徒儿,你十几年前,要杀的那个人,杀了没有。
他说,没有。
老人说,那就去杀罢,杀了他,你就没有心魔了。
说罢这句,他溘然长逝。
身后巫师齐拜,拥立他为新一任的大巫。
他握着前任大巫冰凉的手,听着身后呼声,那一刹那,仿佛明白了很多事。
他下令属下寻访八本秘籍,尤其是《长相思》。
属下领了命,他们办事素来是严谨的。
另有两名属下,捧上大巫的袍服。
他将手按在那墨黑带紫的衣料上,看向自己所穿的青衣。
青衣,他穿了十几年。
不是什么特殊的嗜好,是青衣让他想起一个人。
凤凰喜欢看那人穿白衣,喜欢看那人离红尘,在云端。
他不是。
他心里那人穿青衣,戴木簪,一山桃花里,笑得像三月的春风。
他指尖忽然微颤。
最终,他还是没有穿黑衣。
他想,终有一天,他要把那人的神魂,和凤凰的神魂,还有所有他们喜欢的人的神魂,接来极乐之国他们会永远留在那里,永远没有悲苦,没有杀戮,没有死亡,也就没有当初林疏刺向他那一剑。
这个故事就结束在这里,一切都没有发生。
林疏不需要知道桃源君是谁,凤凰也永远不必知道自己的刀后来变成了人。
那个青衣的桃源君只活在他心里。
可若能达成……又为何,会有今日之大巫呢?
他想到这里,不自觉地,笑了笑,接着撕心裂肺咳出来,咳了血。
周围下属只见他状若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