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买下了他……”

有个女声说。缓慢、但清晰。想必那句话本身就拥有生命,此前一直隐伏在她的身体之中,现今才夺得主权,得见天日。

“听着……也许瑞贝卡经理告诉你他只是被我长期包养在俱乐部,并未买下他的‘约会权’。那是假话。”

“乌鸦被短暂地拍卖过。我买下了他,买下了他的全部。”

“他属于我。”那声音说,“他是我的。”

咔嚓声停了下来。

房间被一种奇妙的沉寂笼罩,只剩医疗设备运作的嗡鸣。在沉默中,我凝视着文森特,他望着我,海平面之下般的蓝眼睛中,又涌现出可读的内容来:惊奇、歉意与若有所悟。它们以恰当的比例调配起来,最终他开口,把它们诉诸于语言:

“我很抱歉。”他说,“这场交易我并不知情。”然而那双眼睛所展示出的情绪有着递进的、丰富的层次,令我坚信他早有预谋。

“那么,容我提醒,你距离我的‘私人助理’太近了些。”我说,现在终于来到我的节奏,“请离开这儿,文森特先生,在我改口成‘滚出去’之前。”

文森特开始收起指甲钳,那东西的做工比我想象得复杂,他缓慢地拧过磨砂黑的手柄,扭转刀头,拨动指甲钳中段的薄片,那儿开启了一道卡槽。他轻轻翻过它,一些鲜红的细线乌鸦指尖的血肉,被倒进了他脚旁的垃圾桶。

在十分享受似的完成了这一套流程过后,文森特将指甲钳放回床头的盒子,站起身来。“劳烦,”我说,“带走你的‘礼物’。乌鸦不需要它们。”

“当然。”

将盒子放入衣兜、走到病房房门的时候,像想起什么似的,文森特停下来,转头看看乌鸦,又看了看我,“也许你愿意”

“不。”我坚决地打断他,“无论你要说什么,答案都是‘不’。”

又一次文森特微笑起来。这次确确实实是表示道别的微笑。但其中有道令人不安的光芒一闪而过。“请允许我再次表示歉意,瓦伦蒂诺小姐。”他向我点头,身影消失在了病房的门口。

我赶到床边,捧起乌鸦的手检查伤势。他的五根指尖血肉模糊,指甲比之前短了整整一半。

“抱歉……天哪……我该再早些来的。”

“……”

乌鸦无声无息地颤抖着,双眼几乎涣散了。我安抚他,很快发现不大对头:以他一贯的承受能力来说,这种颤抖与伤势并不匹配。

“怎么了?还有哪儿不舒服?”

我拉下紧急呼叫铃。接着听见一串无序的、有别于设备运转声的喉音。

“你在说话吗?乌鸦?是你吗?”我把耳朵凑到他的嘴唇旁。

“……卫……”

我听到轻得像虫鸣的声音。

“间……”袖管突然被抓住了。

床边,不显眼地挂在那儿,总是被我的目光极力忽略,只为让自己相信乌鸦的状态尚可的尿袋,正在涌入一波液体。

“卫生间……”

我直起身,猛地掀开被子。

那里,乌鸦的裤子被褪到了膝盖以下。阴茎蛰伏在敞开的双腿之间,不,并未“蛰伏”,略略挺着,处于半勃状态。阴茎的中心,久经调教而总是些许敞开的尿道口里,插着什么东西。

条形的纤细的表面覆盖着螺旋纹路的东西。

一根小型指甲锉。

临走前,文森特那被打断的问题,他所露出的那种尚有失物未带走似的神色。盒子里原本有两处空隙。一处是指甲钳,另一处是什么?在哪儿?为什么我没想到呢?

脚步声、询问声一并响起,医务人员在紧急呼叫铃的呼唤下赶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