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护人员推洗胃机过来,乌鸦被送到床上、固定头颅,长之又长的软管开始匀速进入他的鼻腔。抵达某个深度时,他显得不大舒服地皱了下眉,我胸口一紧,朱利安却欣慰似的松了口气:“看来不用送圣马丁了。”
那之后,乌鸦的脸色渐渐好转,恢复到看得出血色的浅麦色,胸腔的起伏节奏也规律起来。有几次,我还听见他轻微的呻吟声。
我的情绪松弛下来。而那也不过一瞬。我想起了房间里滚动的白兰地酒瓶。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难道乌鸦实际上有酗酒的毛病,无法忍耐这几日的清淡饮食,决心放纵一番?可他不像那种人,我是说,他的呼吸没有长期酗酒之人会有的糟糕气味,双手拿什么都稳稳当当,不曾有过神经质的震颤。此外,他从未透露对酒精的兴趣……不,这条不算,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事物令他表示出兴趣。
我看了眼床上的乌鸦,他的状况已经平稳,是搞清楚这件事的时候了。
“抱歉,借下电话。”我说,来到办公桌前,拨了内线电话给前台,在自报家门后,询问4106房间的客人是否叫了送餐服务,“是吗,没有?好吧,谢谢。”
挂断电话,我想了想,再次拨通内线这次是后厨的号码。
现在是用餐时间,电话那头的背景音很是嘈杂,我不得不把话筒紧贴到耳旁,然后重复几乎一样的问话。接听的服务生声音远去,向其他人问了几句,很快交出答复:“一小时前送过了,蒸海鲈鱼、蔬菜串和烤南瓜的套餐,是吧?”
我道了谢,再次挂断。
错误答案被一个个排除,我终于来到剩下的选项:一楼的俱乐部酒吧。
“嗨,艾特里斯酒吧。”
“嗨,红蔷薇。”我再度报上名号,“一小时前,也许更晚点儿,是不是哪位客人要了一瓶白兰地?也许叫你们送去客房?”
“有这事儿,”调酒师痛快地应道,“有位会员过来小酌了两杯,临走前叫了白兰地和酒菜拼盘,我瞧瞧……对,奶酪、火腿和巧克力的拼盘。送到4016。怎么了?”
我想起那些散落在房间地上的餐碟碎片。
“我恐怕你们送到4106去了。”我说,“那是我客户的房间。”
“什么?……”
对面的声音再度远去,我听到调酒师唤来一位叫“麦迪”的服务生,低声质问他是否将订单送错了房间。麦迪的回答十分模糊、难以听清,不过很快,我从话筒另一端得到了答案:“他搞错了房间号码,天哪。你的客户喝了酒吗?”
“喝了实际上他全部喝了,现在正在洗胃。”
那头沉默片刻,问我这位客户是什么来头。我如实告知:一位被俱乐部会员带来进行体质调教的年轻人。调酒师的声音于是又放松些了:“好吧,晚些时候我叫麦迪拿点儿小礼物去给他道个歉。”甚至抱怨起来,“这是我这个月遇到的第三个逞能的倒霉蛋了,真希望所有人都能搞清楚自己的酒量。”
我简单应了一声,放下电话。
现在我知道酒水与拼盘是服务生搞错的结果了,但真正的疑问没有解决。
从服务送达到我赶到房间只有半个多小时,乌鸦在这期间吞了整整一瓶白兰地,我进门时没瞧见地上有什么火腿和奶酪,恐怕也都被他送进肚子了。他到底为什么要那么干?
洗胃已经结束,乌鸦仍没有动静,眉心偶尔颤动一下。我问朱利安医生他何时能够醒来,她收拾着设备:“因人而异。”
好吧。
我到医务室门口的小书架拿了晚报,今晚的调教安排得取消了,也许还包括明天的。好在乌鸦的身体这几日一直保持高度敏感,也不差这一阵儿的调教。我安慰着自己,回到床边,在等乌鸦醒来的时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