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鬼蜮想要笑几声来缓解那种心脏被无形之手攥紧的惧意。然而当他喉咙中挤出一丝气音,他才发现自己口干舌燥到发不出任何一个艰涩的音。他听见自己沉重的脚步声,「嗒」地一下落在冰冷的地面上,那攥着心脏的紧绷之感也突然一松。

鬼蜮冷汗津津地抬起头来,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步入了黑塔内里。直到红的光芒被黑塔遮去,他才如同溺水的人般从恐惧的海洋中抽离。回过神来的鬼蜮难掩忌惮地环顾四周,黑塔内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而直到进了内里,鬼蜮才发现黑塔本身似乎是通透的琉璃质地。虽然隔绝得了红的天光,但内里却依旧能窥见外界的景象。不过构建黑塔的材质并非山石也并非琉璃,砖石内封存着与血色云海相似的冰絮。仔细看去,那「砖石」也不似人间之物,反而像融化到一半的冰。

若是这「冰」塔升起落入红,内里的人会是什么结局?

鬼蜮先是被自己的猜想骇得额冒冷汗。但随即又难耐兴奋地咧嘴,还未长合的唇角几乎要撕裂到耳根处。

因为在踏入黑塔的瞬间,鬼蜮忽然便能感知到无形的「命价」所在。

“哈,哈哈哈!”鬼蜮看着自己的手,兴奋得通红了眼睛。

他听见响起无数刺耳的哀嚎与悲鸣,漆黑的斗篷之下升腾起猩红的血雾,质地如泥淖般的血雾中有密密麻麻、看不清面目的人脸在其中挣扎沉沦,却无论如何都摆脱不了桎梏。祂们如同树胶一般环绕在鬼蜮身侧,浓稠的业障几乎要与整座黑塔融为一体。

与此同时,鬼蜮也听见了那无形的天平朝自己倾斜的声音。

“这都是什么?”迟来一步的蛊雕看着自己身上冒出的鬼雾,厌烦的同时也感到些许的恶心。

“这便是业障,是我等的命重。就算是罪孽,它们也会像钉子一样将我们钉死在这片大地!”鬼蜮兴奋得不能自已,修行诡道的魔修在无数生灵的恸哭与哀嚎中陶醉沉沦。若能借助苦刹将这些死魂化为己用,他将一举跨过业障反噬的孽力,直接登临魔尊之位!

空荡荡的黑塔中回荡着鬼蜮猖狂的笑声,站在他身后的蛊雕却冷眼旁观,神情微悯。男人双目一片赤红,显然已经被红污浊了心智。即便最终胜过了白塔,他恐怕也只能永远留在这里。可怜,可悲,外道邪神的造物,能是什么好东西?

说起来,魔佛尊者呢?蛊雕心有疑虑,斗篷下一双猫儿似的眼瞳不住扫视四周,却没有看见那一道挺拔清圣的身影。

“别疯了。白塔那边情况如何?”蛊雕眸光向外扫去,黑塔之外便是红,这里距离红太近了。若是冒然离开黑塔,只怕会被红「捕食」。从黑塔这方往红望去,这颗静谧赤红的球体大得惊人,血色云海不停地朝红汇聚而去。而黑塔正建立在环绕红周旁的星环轨道之上。

“白塔在红的对面,在金光星环的另一边,你看不到的。”鬼蜮停下了猖獗的狂笑,双目却仍旧赤红如血,“就像蝼蚁看不见人一样,人如何看得见世界的背面?黑塔与白塔只能环绕红进行缓慢的周转,而活在苦刹的蝼蚁甚至感觉不到天地的运行,这便是主宰苍天的伟力”

「咔」的一声脆响,失控激昂的话语戛然而止。

双眸化作兽类竖瞳的蛊雕神色冰冷,探出的一只手化作了形似苍鹰的利爪,猛然握碎了鬼蜮的喉骨。

“如舍尊者说得对,你实在是太聒噪了。”蛊雕满脸嫌恶地将鬼蜮瘫软下来的身体丢到一边,拢着斗篷伫立的姿态如将要俯冲捕食猎物的鹰隼,“如果你那被红天光搅成泥浆的识海还能挤榨出哪怕只有一丝的理智,便好好告诉我,白塔在哪里?”

鬼蜮双手抓挠着咽喉发出「嗬嗬」之声,绵软歪斜的颈部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恢复,他面上仍旧挂着迷醉